音继续道:“我与北凉交手多年,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此刻必急于扩大战果。越是得意,越是轻敌。既如此,我们便可借他们的骄横设局。攻城不易,可若能逼他们出城,我们就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在野外折戟!”沈令仪听得热血沸腾,只听一声脆响,她将拳头砸进另一只手的掌心:“有道理!只是要怎么把他们引出来?咱们人手有限,围城不可能。断他们粮草补给线,风险又太大。”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萧绥身上。
萧绥盯着舆图,指尖轻轻敲击膝头,沉默片刻,忽然眉心一蹙,手中木枝一顿:“先舍,才能再得。”
她俯身在舆图上白狼川一带画下一个圈,圈中将清源县也一并囊括:“我们要主动示弱,退去这一带,让北凉误以为大魏军力不支,正在溃逃。如此引蛇出洞。”
孟赫呼吸一滞,脸色骤变,眼底写满不甘。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萧绥抬眼,正好与他的目光相撞。她的声音低沉,透出不怒自威地坚毅:“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在白狼川苦战多日,拼了命才保下如今的阵地。但若要打破僵局,必须先做舍弃。凤陵我势在必得。夺下凤陵,不但能解粮草燃眉之急,更能一扫连续战败的阴霾,为将来大战打开局面。”她顿了顿,手中的木枝再次点在清源县的位置:“而且,中军与辎重很快就会抵达。清源县能容下几千人,能容得下数万人吗?现下的退步既是形势所迫,也是为更大的进攻做准备。”
孟赫眉头死死拧着,目光在舆图上来回打转,像是要将那道圈子盯穿。良久,他忽然一拍大腿,声音像是压抑许久的闷雷:“也罢!既然有萧帅坐镇,我孟赫信你便是!”
萧绥闻言,眸光微动,唇边缓缓绽开一抹舒展的笑意。气氛变得活络起来,几人围在舆图旁,低声推演战术,时而点头,时而沉吟。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院外奔来。
萧绥倏地止住话头,目光凌厉地觅声看过去。只见一名军士大步跨过门槛,满头是汗,双手抱拳,声音急切:“大帅,将军,军医营那边出事了!有人从几位军医里认出了北凉质子的面孔,一时气急,竞然动手把人给打了!”
话音落下,萧绥只觉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像是冰水自头顶兜头泼下。她几乎没多想,手里木枝"啪"地一声丢在地上,人已腾身而起,拔腿疾步往外走。她走得极快,靴底在泥土地上,踏出沉急的声响,全然没有注意身后孟赫的神色一-先是愣怔,再是逐渐染上阴郁与愠怒。边关将士与北凉缠斗多年,血债如山,刀口舔血。军中多少兄弟命丧敌刃,至今血未干怨未平。
如今忽然得知北凉质子竞潜伏在自家营里,换作谁,怕是都恨不能生吞活剥,更何况对方不是寻常人,而是皇子。
她原本打算先将此事按下。只待贺兰暄在营中多待几日,让周遭的人摸清他的脾气秉性,知道他心心地纯善,与北凉军立场并不相同。到时候就算身份揭破,众人心有芥蒂,也未必真能对他下得了狠手。偏偏天不遂人愿。贺兰璋入魏时,押送他的人里,正好有孟赫手下的部众。贺兰暄长着一副那样的面容,天生带着光芒,再怎么遮掩也遮不住。对方只冷不丁瞥了一眼,便将他的身份撕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