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他.……那便让她看看,那位“只是嗜杀"的好兄长,究竞都谋划了些什么。
“罢了……嫂嫂,不必瞒着择梧了…”
他原该琅琅的青年音色,穿过那面双面绣白鹤踏云六折屏风时,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生气,沾染了本不该属于他的沉重与无力,甚至还有无可奈何的妥协。锦照忽似意识到什么,急忙阻拦:“是我想岔了!他们兄弟间纵有争执,却从来情深义重一-咳咳!”
她说得太急,一下子呛住,心中暗悔不已。怎的就话赶话逼到了如此境地?
她强咽下喉间剧烈的痒意,抓住裴择梧的手,抬起水雾氤氲的眼眸,努力想挽回局面:“你知道的,不过都是兄弟间不值一提的矛盾。逐珑也不必说了,讲讲当时的情况。”
可裴择梧越发倔强,转头朝向屏风,扬声道:“二哥,你们究竞瞒了我什么?″
不可避免了。
锦照垂下眼,不再阻拦。
她自心底也盼她多恨裴执雪一分,那样就能少愧对裴择梧一分。屏风之外,裴逐珑的声音压抑而艰难:“陛下的龙体……恐怕拖不了多久。眼下诸位皇子尚且年幼,摄政王殿下.…”裴择梧瞬间屏息僵直,失声道:“所以你们要一-"而后惶恐地捂住了嘴,惊慌看向锦照。
锦照神情莫测地颔首。
裴择梧一点既透,但“谋逆"两个字在宫里说不得。她惊出一身冷汗,这段时日的乏累无力顷刻消散,她像一阵肆虐的北风,呼啸着依次推开每一扇窗,见四下空无一人,才心有余悸地退回锦照身边,浑身止不住地轻颤。锦照目光含愧,低声道:“是我一时糊涂,此事本该一直瞒着你的…”她转而望向屏风,“逐珑,方才嫂子不该疑你,对不住。近前说话吧,说说大人如何去的。”
“是。“裴逐瑞应声而起,绕出屏风,再次欲跪,却被锦照伸臂,轻轻托住。“既未曾害他,小叔便不必再跪。搬个绣墩过来回话便是。"她稍作停顿,声音愈发低哑,“大人既去了,小叔便是裴府今后的倚仗……我们,还需仰仗于你。”
她嗓音沙哑,身形伶仃,那无依无靠的模样看得人心中发酸。裴择梧自旋风般查探过一圈后,就抿着唇坐在角落,无力地靠在床尾柱子上。
裴逐珑虽知,眼前种种多半是锦照刻意作态,甚至猜到她长时间的昏迷与如今的憔悴必有凌墨琅的手笔,可方才那几眼,她虚弱不堪的模样已深深烙在他心底。
他心疼得厉害,恨不得现下就卸甲,好生安抚锦照。“嫂子言重,逐瑞自当竭尽全力,护佑裴府周全。“他强压下想要仔细看看她的冲动,起身去取绣墩,经过裴择梧时,低声嘱咐:“择梧,照顾好嫂子。裴择梧空洞的眼神这才聚焦,如梦初醒般惊坐起来,抓了件外袍给锦照披上,回到锦照身边扶着她,这才惊觉,她们两个如今,竞似骨头搀着骨头。她不禁苦笑,原来兄长放手之后,瘦得这般容易。再看锦照,一副大梦初醒的惶然模样,慌忙拢紧衣衫,她心中既疼惜,又隐隐生出一丝释然。
锦照和裴家所有人,大抵是安全了。
只是……不知翎王,不,摄政王殿下能否代替长兄。想到凌墨琅,她忽然明白,为何在得知长兄死讯前,锦照几次三番提醒她远离摄政王。
原来她早已知晓,长兄若功成,绝不会放过凌氏一族。她急急追问道:“你们原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还有何人知晓?”裴逐珑一怔,随即意味深长地瞥了堂妹一眼。她最关心的不是诸如裴执雪死前的细节等等,而是叛国谋反之罪,方才心中那丝不快转眼被嘲讽取代:
裴执雪啊裴执雪,你机关算计,伪装一世。一朝身死,唯有不知你真面目的百姓会为你哀泣。你身边所有人一一妻子、父母、妹妹、属下…都因你之“死”而解脱……裴逐瑞几乎要冷笑出声,趁裴择梧全心系在锦照身上,他目光肆无忌惮地流连于她。
她瘦了太多,仿佛整个人都要被散落的乌发吞没,只露出一张血色尽失的小脸,连那两片红唇也几乎褪尽颜色,如即将被暗夜吞噬的枯白牡丹。唯一有血色之处,竞是她红肿的杏眼。
那双眼睛本就嵇丽至极的大,此时更是有种惊慌而妖冶的、扣人心弦的美感,虽知道都是她表演出来的,但,任是无情也动人。这些孱弱,终是裴执雪所致。
他想当即便回府,一刀了结裴执雪。
锦照靠在软垫上,裴择梧就侧坐在榻边,两人之间虽只隔着几层轻薄衣料,却已千里远。
锦照轻声解释:“那并非你兄长本意……你应当明白,若他真有此心,早已得手.……”
裴择梧倒吸一口冷气:“是娘娘?”
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的模样犹在眼前,正是那般情意,才养育出太子表哥那般端方如玉的人物……
裴逐瑞冷冷插话:“当年镇北王与八皇子谋逆,害死太子、重伤翎王,皆是由长兄一手策划。”
锦照默然将目光转向他。那年风波都是凌墨琅布局,他也遭了反噬。秋风轻叩紧闭的门扉,听不见内里声响,便从缝隙间潜入屋中。裴择梧只觉一阵恶寒自脊背窜起,连下颌都止不住地轻颤,问:“为何?他从前一心扶持先太子,愿其成为明君……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