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淡白至极的身影逐渐远去,在晨雾之中隐没无形,仲象最终也没有看到他的神情,听到他哪怕一个字的回复。
仲象在原地呆愣片刻,下意识取出星盘,想要再起卦去算那个人——那个凡人的来历,却无论如何也占不出,直到识海一片刺痛,不得已停下了卜算。
“江道友……你这是何苦啊。”
良久,他长长叹道。
现在想来,这座秘境于江道友根本无用,他却特意来取的那株仙草,正是传闻中令凡人也可踏上修行之路的、洗经伐髓的灵物。
恐怕,就连回到南州……也只是为了迎风派那代代相传,记载着无数奇珍的藏书楼吧。
“师兄,原来你在这里!”又是一道流光飞现,一青衫年轻道人落下,见仲象神情不对,不由问:“怎么了?……刚刚有谁在这里吗?”
仲象道:“是江道友。”
“江道友……江去骨?”那男子讶然道。
“还是别唤他江去骨为好。”
仲象冷笑一声:“去骨,取骨……哼。迎风派。”
他摇了摇头。
“罢了……走吧,我们也该返回宗门了。”
……
江去骨在竹林外收回灵剑。
他步行往竹林深处走去,走到一半想起身上沾着未散尽的血味,于是停下来,用术法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遍气味,才再次迈开步子。
穿过竹林,淌过湖水,他推开凡人宅邸的大门。
宅邸的主人正在院中认认真真地配药。
她身旁的白须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一直在叫着“让你救人不是让你谋杀”,她显然神游天外完全没有在听,目光直觉般朝他掠了过来。
下一秒,那双漆黑的眼睛倏地亮起,如同一支利箭撕开密不透风的阴云。
她高兴地冲他挥手,苍白的面容上绽开明亮的笑容。
“江枕雪!”她快乐地说:“你回来得正好;我就说我的药是吃不死人的,你看,你不是就活得好好的吗?”
听到这样的话,她旁边的老人看起来快晕过去了。
“……”
“江枕雪?”
她歪了歪头,又唤了一声,像是疑惑于他为何没有反应。
江枕雪眨了下眼睛。
他像是在看她,或者说是凝视也不为过,只不过这道目光更细更密,不含有任何可能招致不适的危险性。那种轻飘飘的,又仿佛带着某种重量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冰凉如水的月光,将她从上到下全然地笼罩。
青年又眨了下眼睛,这次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似的。
而后,他缓慢地笑起来。
“嗯。”他说:“我回来了。”
巫真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发觉他的状态不太对。要说的话,就好像她当日没有把他从雪地里捡回来,而是放任他躺在深雪之下,从白天直到黑夜,循环往复,直到身躯与雪水一同冰冷——一样。
“……”
玩家看了一眼时间,决定先继续和冉婆婆带来的神医互相折磨。
这一个月里,她已经差不多把冉婆婆会的东西全部学完了,面板已然十分强大。冉婆婆喜欢她得紧,见玩家如此好学,似乎又对医术十分苦手,便特意介绍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一位早已出世的神医来教她医术。
神医听冉婆婆对她大为赞赏,是怀着极大的热情与期待前往青泥镇的,见识过她几乎没有瓶颈的对各领域的天赋后大感惊奇,又觉得合眼缘,当场就决定留在这里教她医术,还想着有了这样的学生百年之后也能安心闭上眼睛,然后就被玩家登峰造极的医药理解气得眼睛瞪得像铜铃。
巫真头晕眼花地结束了今天的课业,和老师愉快再见,转头便见江枕雪还在门前安静地看着自己。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伸出手,理所当然地说:
“江枕雪,来我这里。”
……
门前站立着的青年似乎微微偏了下头。
下一秒,他迈起步子,顺从地走到她身前,离得近了,巫真能嗅到他身上带着的极淡的、露水的气息,是一种清冽而幽隐的潮湿感。
去水边了么?
玩家一边随意猜测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他往下拉去,直到与坐着的自己的视线齐平。
江枕雪完全没有抵抗的意思。他依着她的力道弯下腰,似乎为了保持平衡,一只手被她拉着,另一只手便无意般地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于是整个人轻轻笼罩下来,光线被完全遮挡,投下大片的阴影。
——以至于那双眼睛,似乎也不再带有朦胧的灰调,在阴影里,显出一片清晰的,沉静的黑。
江枕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垂下眼睛,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她的身上,一点点地,仔细地描摹她的面容。
……
好想……
“江枕雪。”
忽地,一只有些冰凉的手贴上他的侧脸。
“发生什么事了么?”她抬起头,靠近,呼吸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全然地注视他。
温热的吐息几乎萦绕在他的唇侧。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