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十八,房顶上积的雪足有一尺多厚,众人不得不搭着梯子上墙扫雪。这么厚的雪,去镇上都不容易,如果二十九还不化雪,可能要过一个吃不上肉的年。
二十九那天,雪当真没化。
赵东石去村里买了一头猪来杀。
林麦花头一天夜里听他说要杀猪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还会杀猪?”
赵东石看她惊讶就觉得得意:“明儿你看着!”他天蒙蒙亮就去村里买了猪,村里没有大称,便估斤两,估价钱。就是赵东石在猪圈旁说自己愿意出多少钱,养猪的人觉得合适就卖给他,觉得不合适就让他添点钱。
赵东石纯粹是想吃肉,他又不缺钱,出的价钱让卖家很满意。林家父子几人加上赵家父子都来帮忙按猪,那猪就二百斤不到,都用不上旁人帮忙。
槐树村里还没屠户呢,如今有人要杀猪,众人都觉得新奇,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看得出来,赵东石不如镇上那些屠户麻利,动作有些生疏,但还是一刀见血,没有补刀。而且血也落到了盆里,然后烫猪拔毛破膛翻肠子。小半盆血豆腐,林麦花给附近的人家都送了一块。前来买肉的人多,今年算是丰收年,这到过年了,大家也愿意奢侈一把,可惜,赵东石不愿意多卖。
最多每家一两斤。
那猪本来就二百来斤,除开肚子和头脚,拢共也才百来斤肉。卖肉的人太多,最后只留得了二十斤,连头和脚连同内脏,都被村里人买走了。剩了二十斤肉,还有人来买,赵东石说什么也不卖了。于是又有人打村里肥猪的主意。
愣是又撮合着卖了一头猪,半下午了还让赵东石杀,众人齐上手帮忙,天黑之前,第二头猪也被瓜分了个干净。
两头猪卖完,赚了九百多个铜钱并二十斤肉。这一天忙得够呛,赵东石却很兴奋,晚饭吃上了小炒肉,不停给林麦花夹菜:"你多吃点。”
林麦花看着碗里的肉。
“你会杀猪,连你爹都不知道?”
赵东石轻咳一声:“那是咱爹。”
他以前从来不会挑这些字眼,林麦花愈发觉得他可疑:“咱爹今早上还问你何时学的杀猪,我听见了。”
那会儿村里人不知道这边在杀猪,院子里只有赵林两家人。“我小时候经常在外跑,娘不在了,他又在山里,我去屠户家里帮忙混饭吃学的。“赵东石埋头吃饭,半响才道:“他不让我去别家要饭,知道了要揍我,所以我回来也没敢说。杀猪有些技巧,我没动手前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所以就没说。”
他早上说的是搬到槐树村来之前,在外跑的那十多天里学的。林麦花不知道他为何要一个人跑出门十多天,笑看着他:“你这反应太快了。我不问你了就是,反正,你会得越多,我过得越好。”赵东石看似镇定,实则手心里都是汗,此时才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以后你想吃肉了,如果不方便去镇上买,我就在村里帮你杀猪,杀兔子也行。”林麦花瞬间又想到了别处:“怎么就没有白兔子呢?”养了那么多只兔子,全部都是花的,灰的,黑的,黑还黑得不纯粹,黑灰的,近百只兔子,找不出既知好看的。
林麦花好奇问:“听说白兔子好看,你见过吗?”赵东石点点头:“见过,以后我肯定能给你抓到白的。”两人是想到什么聊什么。
去年的正月初几,村里人就开始下地忙活,可是都到大年初七了,雪还不见停,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众人别说下地了,每天起床还得扫雪。就这,还压塌了两家房子。
好在众人都知道雪下得很大,那感觉自己要塌的人家夜里都不敢睡熟,听到一有动静立刻跑出了屋子。
房子塌了,好在人没事,就是这个冬日里得去找亲近的人家挤着住,等雪化了再修房子。
出了塌房子的事,这种人扫雪就更勤快了。偷的一时懒,来年修房子,如今在村里都成了笑话。
雪越下越大,村里人既要担心血压房子,还一天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随着日子过去,村里人的心心是越来越沉。瞅这样子,今年想要丰收,估计够呛。雪下到正月十五总算停了,往年都该忙着春耕下种,可如今外头寒风呼呼,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地也冻得邦邦硬。就是勉强把地撅开了,下了种子估计也发不了芽。
连春耕都不行,如果错过了时节,便是能下种,也没有收成。赵大山也有点愁,他还有十亩肥田呢,亩产大概四百多斤谷,交完了粮税去年分到的谷,他推说是自己买的,总共有两千二百斤,他自己留了一千斤,乘下的平分给了俩儿子。
桂花当着妯娌俩的面没有不高兴,私底下怎么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才种地的第一年,赵大山就得到了甜头,每年什么都不干,就有人送粮食来。
他这份愁绪不好告诉桂花,只能跑到小儿子这边来念叨:“天这么冷,今年怕是要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