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今日上门,是为了自己儿子。
春节将至,过了春节,贾兰就六岁了。
古人的年纪,算的是虚岁,春节一过,所有人涨一岁。
贾府的事情瞒不住,太上皇下旨让贾琏陪林黛玉回扬州。
这事她都不用思索,就知道肯定是这位琏二弟的手段。
二房里,无论是老太太和还是公公婆婆,眼里除了宝玉再无其他人。
似乎她的兰哥儿是她李纨不知廉耻和别人生下的孽种似的。
她不争不抢,不是说她真的不在乎,而是深知争抢也是无用。
二房靠不住,那就只有大房了,之前大房的父子俩,她冷眼旁观,都是好色之徒。
自然不想儿子与之亲近。
可这大半年,这位琏二弟的改变,全府上下都看在眼里。
无论是处事还是风评,完全让人耳目一新。
“今日来,实在是有件难事,想请琏二弟拿个主意。”李纨说完,神情略显难为情。
贾琏摸了摸贾兰的小脑袋笑道:“珠大嫂子,你有事应该去找太太和老爷,怎么来寻我?兰哥儿是二房的嫡长孙,我不好越俎代庖。”
李纨听了贾琏的反问,眼圈微微一红,随即垂下眼睑,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与无奈。
“琏二弟说的是,这原是二房的事,按理是该去求老爷做主。”
“可老爷公务繁忙,内帏之事,多是太太料理。我一个守节的寡妇,带着兰哥儿,若事事去烦扰太太老爷,时日一长,难免难免惹人厌烦,觉得我们母子不知进退。”
“琏二弟,您和老爷不一样。您经手的是府里府外、田庄、人情、往来这些实实在在的事务,见的是三教九流,经的是世面风波。”
“兰哥儿要学的,不光是书本上的圣贤道理,更是这安身立命、洞察世情的真本事。”
“老爷能教兰哥儿诗书文章,但唯有琏二弟您,能教兰哥儿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兰哥儿福薄,早早没了父亲。虽有祖父、叔父,可真正能让他学着如何做个顶门立户男人的,琏二弟,除了您,我再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您就只当是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李纨这番话说下来,不仅将今日的来意说明了。
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平儿和一旁的晴雯两人都分外意外。
平儿心中暗忖:“珠大奶奶这番说辞,二奶奶是无论如何也讲不出来的。”
贾琏听完李纨的这番倾诉,也不见有任何反应,只是推辞道:“珠大嫂子言重了,兰哥儿是个懂事的,早晚都会有出息的。”
李纨一听这话,当即目光转向自己宝贝儿子。
贾兰心领神会,立即给贾琏跪下,小脸虽然稚嫩,说出的话却让人动容:“二叔,我想跟你学本事,以后能让母亲以我为荣!”
贾琏笑了笑,起身把贾兰扶了起来,拉到身边。
“珠大嫂子,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非我所长,我可以替兰哥儿寻一明师。”
“我能教他的,无非是一些强身健体、为人处世的道理,你让兰哥儿跟我学,可是要吃不少苦。”
李纨还没说话,贾兰就急急拽着贾琏的袖子:“二叔,我不怕吃苦!”
贾琏轻轻一笑,捏了捏贾兰的小脸蛋。
李纨也急忙表态:“琏二弟,兰哥儿交给你,任打任骂,我绝不敢有怨言。”
“兰哥儿,还不快叩谢二叔。”
贾兰一听,又要下跪,却让贾琏拉住了。
既然他现在是贾琏,那就摆不脱贾家。
既然如此,调教几个有用的贾家人也算是帮人帮己。
不过像宝玉这种顽石,还有贾环这种材料,他可没那个闲情逸致去耗神耗力。
——
过了三日,春节一过,贾琏带着高武和几个随从护送林黛玉回扬州。
船上的第一天,黛玉就食不下咽,从早上到中午,像只猫一样,只吃了块点心,愁眉不展。
紫鹃怎么劝都劝不动。
舱门响动,紫鹃连忙放下汤碗,开了舱门,见是贾琏,连忙道:“二爷,你快劝劝姑娘吧,早起到现在,就吃了一小块桂花糕。”
贾琏暗暗摇头,难怪林黛玉如此瘦弱,平日就吃得少,一有心事,又茶饭不思,不瘦才怪。
九岁的姑娘了,身子骨和几年前进府几乎没什么差别。
黛玉见了贾琏,缓缓起身,模样甚至惹人怜惜,低低唤了一声:“琏二哥。”
贾琏微微颔首笑道:“林妹妹,你这样,可是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