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贾琏他又打我!”
薛蟠几乎是撞开梨香院的门,跟跄着冲了进去。
一张胖脸涨成了紫红色,头发散乱,衣袍的领口也被自己扯得歪斜,活象是被贾琏糟塌了似的。
“反了!反了!他贾琏是个什么东西!他竟敢!竟敢如此辱我!辱我薛家!”
薛蟠一脚踹翻了当中的绣墩,嚎丧似的生怕贾府众人听不见!
本来他就不想住梨香院这犄角旮旯,现在正好趁着要走之前大闹一番,出出胸中这口鸟气。
薛姨妈正和薛宝钗在里间查看帐本,闻声俱是吓了一跳。
出的屋来,薛姨妈见儿子这般模样,心疼得立刻起身迎上去:“我的儿!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快跟妈说!”
薛宝钗却沉稳得多,她先示意同贵、同喜两个丫头赶紧关上院门,莫让外头听了去,然后才走上前,拧着眉轻声问道。
“哥哥,慢慢说,你去找琏二哥作甚,究竟出了何事?”
薛蟠一时语塞,不好意思说实话,又知这嫡亲妹子心明眼亮,瞒不住她。
便只能挥舞着骼膊,语无伦次地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在他口中,自己只是好意想去商议香菱之事,贾琏却蛮横无理,不仅断然拒绝,更极尽刻薄之能事。
“他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们薛家是穷酸破落户,是寄居在他贾家屋檐下的乞丐!”
“说我们‘丰年好大雪’是吹破了天的牛皮!连片瓦都没有!还说要禀明姨妈,把我们一家子扫地出门!”
“妈!妹妹!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薛蟠说着说着,猛地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什么?!”薛姨妈听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一把搂住薛蟠。
“他!他竟敢说这样的话?!我们薛家纵不比从前,也容不得他如此作践!这这贾府是容不下我们了么!”
薛姨妈又是气又是怕,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不行!我去找你姨妈!让她给我们做主!我这就去找她!”薛姨妈说着就要往外冲,却被薛宝钗一把牢牢拉住。
宝钗心里有气,暗暗恼怒自己这个兄长还割舍不下香菱!
另一方面,心中也愈发觉得当初舅舅王子腾告诫母亲早点处理香菱真是有先见之明。
“妈!且慢!”薛宝钗心念电转,已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剖析得清清楚楚。
“妈,您此刻去找姨妈,要如何说?”薛宝钗扶着母亲坐下。
“说哥哥去琏二哥书房,讨要已经送出去的丫头不成!”
“反而看上了琏二哥身边的晴雯,想用几个丫头去换,这才惹怒了琏二哥?”
薛姨妈一愣,哭声戛然而止。
薛蟠也梗着脖子,嚷嚷道:“那又如何!”
“如何?”薛宝钗看向哥哥,目光锐利。
“第一,此事是哥哥理亏在先,强索他人婢女,传出去名声好听么?”
“第二,琏二哥如今袭了爵,是名正言顺的荣国府当家人。”
“姨妈难道会为了我们,去重重申饬承爵的当家爷们?”
“更何况说到底,姨妈她们二房,也是寄居在这荣国府!”
薛宝钗这番话,说得薛姨妈哑口无言。
薛蟠那大脑袋转不过来了:“我说妹子!你糊涂了吧!姨妈怎么和我们一样!”
薛宝钗懒得跟这糊涂兄长解释,只是继续道:“第三,也是最要紧的。”
“我们家如今在京城,确实仰仗贾府庇护。若真因这事闹翻了,被‘请’出府去,我们颜面何存?”
“京中生意还如何维系?”
“妈!我们上京来是为了什么?”
薛宝钗最后这句,算是说到了点子上。
一句话就让薛姨妈的满腔怒火瞬间湮灭。
女儿的待选才是重中之重!
“可是!难道就这么算了?”薛姨妈握着胸口,又气又委屈。
薛宝钗冷静地说:“这口气,不是靠闹就能争回来的。”
“琏二哥之所以敢如此,根源在于我们薛家势弱,需要依附他贾家。”
“我们若此时负气搬走,或许正中他下怀,也坐实了‘无处可去’!”
“相反,我们偏要稳稳地住下,而且要住得更加体面,更加从容。”
“妈,此事我们非但不能去跟姨妈哭诉,反而要装作无事发生。”
“明日你去见姨妈,只聊家常,绝口不提今日之事。”
说罢,薛宝钗又看向薛蟠:“还有哥哥,从今日起,你别再提香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