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中年女人抓住身边丈夫的骼膊,浑身发抖。
中年男人的抬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南祝仁。
“你在装傻吗,南、老、师?”
“还是说,你这么快,就已经把我们家小婕给忘了?”
如果要找一个私底下谈话的环境的话,没有比咨询室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南祝仁如今没有象是往常一样,用自己身体的左侧面对来访者。
而是搬了张椅子,和陈捷父母对坐。
莫名的,产生了一种类似真正的来访者的不安感。
【情绪重调】
南祝仁的眼神一下子冷静了下来,他打量着对面,下意识地开始收集对方脸上的微表情信息。
和陈捷的爸爸比较之下,陈捷妈妈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加掩饰一些。
南祝仁看过去。
【微微咬牙,抿唇,脖子皮肤收紧一一紧张?】
【不,严重一点一一恐惧。】
【不敢看我,是因为恐惧因我而起?】
【因为重新接触到创伤刺激,所以开始重新经历创伤体验一一和以前的陈婷很象。】
陈捷的妈妈身体倾斜着往陈捷爸爸的身上靠,她的手、骼膊、肩膀,这几个地方始终有一处是靠在丈夫身上的。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获得在这里待下去、并且直面南祝仁的勇气。
【还有很严重的退行。】
与这样的对象,显然是不好交流的。
于是南祝仁把目光转向陈捷的父亲。
和妻子相比,他的反应就要截然不同。
【咬牙、眼角抽动,有极端的情绪,但是在克制。】
【身体前倾,攻击性。但是双手按压在膝盖上一一还是克制。】
眼前的男人象是个一点就炸的气球。
但和边上另一个正在体验创伤情绪的对象来比较的话,作为咨询师的南祝仁还是更愿意和陈捷的父亲交流。
所以南祝仁想了想,转头看向陈捷父亲。
“陈—先生,是林老师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吗?”
南祝仁的声音很沉,很稳。
陈捷父亲虽然有着显而易见的磅礴怒气,但是在听到南祝仁的声音之后,意外地感觉到被怒火复盖的大脑冷静了一两分。
随后,他从南祝仁的话里面感受到了一阵迷茫。
咨询师话里话外的意思,好象他完全不认识自己一样。
这种感觉,让陈捷爸爸刚刚平复下去几分的怒火重新燃烧了起来。
“南、老、师,这是在装作不认识我们吗?还是说小捷的事情这么快就被你忘了?”
下意识地,南祝仁按了一下大脑中的开关。
【情绪重调】
南祝仁沉默了一会,随后点头道:“看来确实是林老师告诉你们的。”
他转而又问道:“今天过来,是为了—·陈捷的事情吗?”
陈捷爸爸的脸抽动了一下。
南祝仁压下的情绪,似乎都转移到了这位父亲的身上。
陈捷爸爸按着自己膝盖的手愈发用力:“不,小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他有着南祝仁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愤怒,但他的声音居然也是沉稳的,稳得就象是在讲一个故事。
一个别人的故事。
“南老师你知道的,我是个医生。跟你比起来,我见过比你多得多的生离死别一一甚至你们这栋楼里面的加起来都没我多。”
“我知道在发生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家属该怎么做一一虽然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之后才知道有多沉重,但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捷爸爸,或者说,陈医生。
他低声呢喃,好象自己在说服自己。
“所以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这边要过去,你那边也要过去。”
“所以我还知道,小捷的事情不全是你的错,小南老师。”
陈医生说这话的时候,整个口腔、整张脸、连带着整片的上半身都在用力。
就好象他不这么努力的话,就说不出眼下的话来了一样。
“甚至于,你也算是个受害者。”
不只是说这话的陈医生在用力,就连在他身旁听着话的妻子,在听这话的时候全身也开始做出努力的样子。
南祝仁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干涩:“是这样吗?”
陈医生点头,深吸一口气道:“过去的事情无法挽回,我们该要向前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