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冬日湖
春日晴光好,湖面倒映着条条杨柳,上渠飘荡下来的桃花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宁静悠远。
直到“噗通”两声水声,砸出巨大的水花,惊得岸边的蝴蝶扑棱着翅膀飞远。湖里挣扎的人儿溅腾起一圈圈的浪潮,瞬间引来了附近岸上人的围观。“公主!”
“夫人!”
“来人啊,快救人!”
案上杂乱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落入林书棠的耳中,听得不甚真切。只有耳边不断灌入的“咕咚"水声在不断地翻搅,将那些声音也搅弄得残破。鼻腔里涌入大量的水柱,好像系数落进了喉管,呛人,腥疼。林书棠忍不住咳嗦,越是张开嘴,水就往胸腔里漫得更甚。手脚已经开始发麻,湖底又暗又冷。
冰凉的湖水蔓延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林书棠恍惚中似感觉湖面水力一重,模糊视线里有人影朝自己游来。
一圈一圈荡开的水幕里,林书棠茫然盯着眼前的人看,记忆开始出现错乱,那张脸竟然渐渐和沈筠的模样重叠……
永昌二十二年末,大雪纷飞,满目霜白。
末过小腿的积雪里,落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凌乱脚印。林书棠赤着脚从静渊居内奔出,刺骨的寒风像是刀刃一般刮过她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身上披着的狐裘早已经不知道丢在了何处,漫天的风雪里,她顾不得发僵的小腿,顾不上被伸出来的枝丫磨破的脸颊,只像被关在笼中的雀鸟一般奋力发出自己微弱的一博。
在偌大的国公府内没有方向的四处逃窜。
她不敢停下来,心心跳得很快,眼睫被霜雪覆盖,压得视线雾蒙蒙的一片,呼出的气息像是立马就能结成冰棱一般。
太冷了。
也太大了。
穿过一条小径,有无数路径分列。
拐过一处长廊,有无数鳞次栉比的檐角。
一道门之后是更延绵无尽头的深宅。
重门击析,丹楹刻桷,巷通八达。
林书棠简直不知道还能再往哪个方向跑了。耳畔是不断刮过的猛烈啸风,还有密密匝匝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不断靠近自己的脚步声,她听见有很多人在唤自己"世子夫人”。……不,她不是。
她是林书棠。
她不属于这里。
她要离开!
.…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
对,只要离开…
她又迈动起僵硬的双腿,寒气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冻得发酸。可她不敢停下来,仿佛身后追着的是什么索命的恶鬼。她听不清声音究竞从哪个方向来,只是漫天风雪里,簌簌的雪声像是掩盖住了所有的尖声鹤唳。
脑袋空得就像是眼前的白雪一样,她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木偶人只知道朝着前方拼了命地跑。
好像这样,就能跑回青州,跑回溪县,跑回十四岁那年的夏天。玉京的雪好大,林书棠在青州时从未见过那么大的一场雪。像鹅毛一样大。
片片飘落,轻柔得如同棉花,可砸在身上为什么却那么痛呢?林书棠从雪地里爬起,拖着红肿的脚踝没有片刻地停留地继续朝前奔去。积雪总是在绊倒她,雪花冰得渗入骨血。
浓绿色的松柏上堆积着压弯了枝干的白雪。飞檐斗角鎏金的瓦片上迸发着刺目的雪光。雪还在不停地下,白蒙蒙地粘湿她的眼睫,目之所及,天地浩汤,一片雪白。
终于,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提着的裙摆被积雪泅湿,粘稠地贴在肌肤上。双脚已经冻得毫无知觉,仿若下半身都不再是自己的了。林书棠站在湖边,再也看不清眼前景象分毫。好像踩在悬崖边上,哪怕再动半步都是粉身碎骨。风刮起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将她瘦削的锁骨纂刻的深陷,她只身立于料峭寒风中,单薄地像是随时能被轻易折断。可挺直的脊梁却又如出鞘的剑刃,自有劈开寒风戾雪的盛气。她空洞的眼睛毫无焦点地盯着前方,干裂的唇瓣渗出殷红,竞是白雪茫茫天地里唯一一抹艳色。
追逐的人群停了下来,静静立在她的身后,再不敢动分毫,唯恐惊了眼前之人。
直到身后传来踩碎枝丫的寤窣脚步声,她麻木僵硬的面色终于开始皲裂,身体本能地颤抖。
她太熟悉了,太熟悉那是谁的脚步声了。
心口一滞,她猛地转身,果不其然瞧见那副金质玉相的面庞在寒天雪地里犹如淬了光的神相,冷艳,圣洁,不可侵犯。比起她的狼狈,男子氅衣鸣玉,松筠之节。可林书棠此刻却觉得他比索命的修罗还要可怖。
他是那样平和,冷静地盯着她,将她从头到脚地审视了一遍。轻抬眼间,面上凝结的霜气消散,那双从来墨一般的眼睛也似染上了柔和的光。
他抿直的唇角掀起,诱哄道,“阿棠,跟我回去。”回去?
回哪去?
林书棠猛地回过了神。
不,她要走,要离开。
她要回青州,那才是她的家!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脚踩空,落进了湖水里。结了冰层的湖面砸开了洞,冰凉刺骨的湖水迅速涌来,淹没口鼻,像是刀刮一般,将骨头都泡烂。
她忽然没了力气挣扎,浑身的血液失尽,身子重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