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身上被树枝、熊爪划出的细小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正欲积蓄最后力气再补上几下,腿下血汗湿滑竟猛地一栽,整个人瞬间失重,天旋地转间,伴随着树枝断裂的噼啪声,重重摔落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
“呃……”剧烈的疼痛从背部和四肢百骸传来,让她眼前发黑,一时动弹不得。而更让她绝望的是,那头本欲退走的黑熊,正快速从树上爬下,淌着涎水的巨口,浑浊而充满暴戾的眼睛,快速而残忍地逼近。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文简心头一片冰凉,但仍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爬起,寻找那具或许能带来一线生机的弩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精准无比地没入黑熊的一侧眼窝!
黑熊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站立起来!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第二支箭接踵而至,犀利地射穿了它另一只完好的眼睛!
双目尽盲的剧痛让黑熊彻底陷入了疯狂,它凭藉着最后的嗅觉和记忆,带着满脸淋漓的鲜血,发狂般朝着文简的方向猛冲过来!
蹄声急促,骏马风驰电掣般掠过!马上之人俯低身体,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精准地抓住文简的手臂,在她惊呼出声之前,将她整个人提离地面,稳稳地捞上马背,置于身前。
随即,骑手猛扯缰绳,调转马头,沿着山坡向下驰去。
下山比上山似乎更为颠簸惊险,那只手臂始终小心地箍着她的肩膀,让她微微后仰,避免她滚落马下。
直到看到山脚处前来接应的大队军士,文简狂跳的心才稍稍安定,那黑熊濒死的疯狂吼叫仍在谷中回荡。
“末将救驾来迟,请太子妃殿下降罪!”身后传来萧驰朔沉稳中带着歉疚的声音。
文简软软地靠在他身前护着她的手臂上,摇了摇头,简短道:“萧将军……你是我的恩人。”
“末将不敢。是殿下救了自己。”萧驰朔依旧恭敬。
文简此刻无力与他争辩这恩情与尊卑,她的丝绸护腿、衬裙与披风早在与黑熊的搏斗及坠落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雪白的肌肤上纵横着道道血痕,春光大泄,狼狈不堪。
她低声道:“将军的披风借我一用?”
萧驰朔应是,略微减缓马速,单手利落地解下自己那件赭黄色的军中制式披风,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文简毫不犹豫地将身上那件属于李元祁的玄色披风扯下,然后用萧驰朔的这件将自己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
“殿下,您为什么……”萧驰朔似乎有些疑惑,却并未问完。
文简倦极,懒懒反问:“什么为什么?”
“……没什么,是末将多嘴了。”
文简也不再言语,恹恹地伏在马背上,任由疲惫和伤痛将自己淹没。
很快,众人回到了皇家仪仗所在的主路。
原来李元祁这边肃清了残敌之后便派人前往接应她,萧驰朔正是途中听到那声震彻山林的熊吼,才单骑加速,率先冲了上来救援。
若不是文简自己撑了那一时半刻,的确已经命丧熊口了。
李元祁,作为一位“情深意重”的丈夫,自然要亲自前来迎接安抚受惊的“爱妃”。
他的目光在文简身上那件赭黄色披风上停留了一瞬,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眸底深处翻涌的嫌恶几乎要破冰而出,但他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在马下向她伸出手,语气温柔得无懈可击:“吓坏了吧?”
文简却端坐于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并未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她脸上残留着血迹与尘土,眼神却清亮而倔强。
主君与储妃之间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让周遭空气都几乎凝固。
萧驰朔急忙滚鞍下马,拜倒行礼,深深垂下头,不敢多看多听。
文简对骑马已不算完全陌生,她抿了抿唇,自行翻身下马,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李元祁面前。
李元祁眼底暗流涌动,面上却依旧温和,甚至微微俯身,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可是在怪孤,没有亲自去接你?”
回应他的,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啪——!”
文简当着全体仪仗队和东宫僚属的面,扇了他一记耳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风声都似乎停滞。李元祁的脸颊上本就指印未消,此时更增新痕。
他握着马鞭的手收紧,喉结滚动了一下,眸光阴寒。
但不等他发作,文简却忽然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脸埋在他颈间,嘤嘤嘤地放声痛哭起来,哭声委屈又充满了后怕:
“殿下!你怎么能如此不顾个人安危就冲回来呢!妾知道……知道你都是为了弄清这些死士的来头好能保护妾身,也知道你心急如焚……可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留下妾身一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味?臣妾怎么可能独活啊!呜呜呜……”
她一边哭诉,一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元祁胸膛下那颗心脏激烈而克制的跳动,能听到他压抑的、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呼吸声。
她知道,他此刻定然气得快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