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一百个鸟窝
外头日头已经很足，映照木架上的太子妃礼服。那是一件以最上等的赤色云锦裁制的广袖宫衣，衣料在光下流动着暗敛而华贵的光泽，仿佛晚霞织就。禄裾层层叠叠，以金线掺着五彩羽线，绣出繁复而精致的鸾鸟纹样,鸟的尾羽迤逦展开，几乎铺满了整个裙摆，每一片羽毛都栩栩如生，点缀着细小的珍珠与碧玺，流光溢彩，极是华美。
与之相配的头面更是奢华，六簇赤金花树均以细如发丝的金线累丝而成，镶嵌着各色宝石。两只鸾鸟步摇钗，东珠长流苏垂下来，颗颗圆润饱满，光泽莹莹。再加上耳饰与项圈,这一身行头,端庄隆重，极尽储妃之尊荣。“娘娘，殿下刚差人送过来的，可要试试？"楚涵轻声询问，眼中也难掩对这华服的惊叹。
文简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礼服上冰凉滑润的珍珠与璀璨的宝石，问：“这样……铺张,好吗？”
她记得,不久前似乎宫里哪位提过要节俭用度。楚涵忙解释道：“娘娘多虑了。中秋国宴，万邦来朝，四方使节毕至，正是彰显我天朝上邦气度之时。娘娘身为储妃，衣着仪态代表的是国体，即便略奢华些，亦是无妨，更显皇家威仪。”
既然理由充分，文简不再顾虑。
心中却想：这一身珠光宝气，若能折换成现银，该是多可观的一笔！想到钱，又觉得，还是李慎那样的方式更实在些。因着被禁足，文简倒是乐得清闲，顺理成章地免了每日晨省。她将殿中能找到的风物志、杂记都翻了一遍，终究觉得有些无聊。窗外秋光正好，她唤来楚涵道：“整日闷着也无趣，你想法子出宜春宫，寻几对温驯好看的鸟儿来养着解闷如何？若找不到合适的，便直接去找太子要。"她理直气壮地想，自己是因为李元祁才被关在这里，他理应对她的“无聊"负责。楚涵从前是东宫的掌正女官，自有门路，闻言便应道：“奴婢明白，这就去寻些温驯伶俐的来。”
虽然文简给春暄等人都放了假，但她们拾掇干净后，很快便都回到她身边当值。春暄原是长孙简身边最得力的司馔宫女，此刻望着楚涵离去的背影，眉头微蹙，低声道：“娘娘，我总觉得这位楚掌正来咱们宜春宫，目的不单纯。文简正趁着午后暖阳，在庭院中做些简单的伸展运动，活动筋骨。她深知将来若想离宫，没有一副好身板可不行。她一边缓缓拉伸着腰肢，一边不甚在意地道：“她若有目的，我们便设法让她达成目的好了。只要她不行害人之事，其他的，互利互惠也无不可。”
春暄忧心忡忡：“娘娘怎知她不是来害我们的？”文简看人自有一套标准，她直觉楚涵行事虽周全圆滑，眼神却清正，不似奸恶之徒。或许更深层的原因，是李元祁那句"你宜春宫的宫人都可靠”。即便楚涵负有监视之责，大约也不会主动害她。她笑了笑，只道：“感觉。”
春暄叹道：“娘娘还是太过良善，看谁都像好人。”文简但笑不语。
待她运动完毕，沐浴更衣后，楚涵果然提着几只精巧的鸟笼回来了。每只鸟都色彩艳丽，啼声清脆。
“娘娘，奴婢寻来了几对时下京中贵人们最爱的玩赏鸟儿。”楚涵一一指道：“这一对羽毛鲜亮、鸣声高亢的是黄腾，最是活泼好斗；这对体型娇小、背上一缕黄的是柳串儿，叫声清越婉转；还有这对，额前有白色斑点，名为花头黄，姿态优雅，雄鸟换季还会变色，甚是有趣。”看在文简眼中便是棕头鸦雀，黄腰柳莺，和白眉姬鹌。这个时候搞不到她喜欢的大洋洲葵花之类的鸟，但这些小鸟美丽活泼，也足以解闷。
她饶有兴致地接过鸟笼，亲自将它们挂在廊下通风透光之处。她动作熟练地检查食罐水罐，又命人取来些许粟米、洗净的菜叶并几条小虫，按不同鸟类的习性分别添置，仿佛对此道极为熟稔。
楚涵在一旁默默垂首侍立，春暄却借着上前帮忙的机会，压低声音，难掩惊疑：“娘娘，您从前在闺中时，何曾养过这些？怎么如今对饲养鸟儿如此精通？莫非是……齐王殿下教的？”
她是长孙简旧仆中，唯一清楚地知晓原身与齐王李慎关系的人。文简瞥了她一眼，模仿着原身会做的反应一-没有接话。春暄见她不语，并未停下，反而继续劝道：“奴婢总觉得齐王殿下此人，性情过于骄傲自负，行事也大胆。娘娘总与他牵扯，奴婢实在担心您的安危。即便齐王殿下本人暂无他念，他身边那些人，难保不会为了利益对娘娘不利。”文简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她，语气平和：“这些话，你从前怎么不说？”
她绝不是责备，只是为原身长孙简感到一丝惋惜，若早有人这般清醒地劝诫，或许不至于香消玉殒。
春暄面露苦涩：“从前您与齐王正是情浓之时，蜜里调油，奴婢纵有千言万语，您又如何听得进去？只是这次…奴婢瞧着，您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似乎也非比从前了。”
她语气转为恳切，“娘娘，在东宫稳坐储妃之位，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尊荣！不仅有享不尽的富贵，掌六宫之权柄，更能荫庇母族，史书留名……
文简默默听着，心中却不以为然。这些听起来确实不错，前提是她的“结婚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