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6章
庭院里雪势渐大,雪花扑簌簌落下。
四周一瞬寂静得如同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响。直至积雪压折枯枝的动静传来。
树枝断裂的清脆响动,碎裂沈云芝恍然似冰封的思绪。纵使先前设想过一些糟糕情况,亦远远比不上此时此刻崔淮的字字句句来得冲击。瞬息之间,沈云芝心底划过震惊、疑惑、羞恼以及愤怒等诸般复杂情绪,最终一抹惊怒停留她面上。
“殿下此话何意?!”
“即便我如今寄人篱下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何以这般回报殿下?”沈云芝情绪激动,崔淮却面色平静如常。
他俨然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昨日在陈家梅园,沈小姐也曾与陈昭誉举止亲密。”崔淮嗓音微凉,目光又落回她身上。
昨夜梦中,一场纷扬大雪。
他见沈云芝身穿大红羽纱斗篷立在梅树下,转身朝他望过来,笑意明媚。“你想同我两情相悦吗,淮哥哥?”
有若妖姬的小娘子话语温软朝他伸出手,诱着他靠近。梅花香混杂她身上幽微香气,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笼罩住他。飞雪落在他们肩发,他揽她入怀,她乖顺依偎他身前,再不似从前的眉目冷沉、眸藏嫌恶。
冰天雪地,洒金梅与枝上积雪纷纷扬扬落下,红白交叠,落在她布满潮红的莹白面庞。她却在他臂弯辗转,与他紧紧相贴,贪恋起他身上的暖意。眼前迅疾掠过梦中场景,崔淮目光略往下,落在沈云芝的唇上。然而她红唇轻启,说出口的是:“我与明安两情相悦,昨日于梅园种种不过发乎情、止乎礼。”
崔淮道:“我也可与你两情相悦。”
沈云芝再次大脑一片空白。
“殿下要如何同我两情相悦?"她喃喃发问。崔淮坦然开口,显然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如何待你,我便如何待你,你亦当如待他们那般待我。”
是他们,不是他。
沈云芝迟滞的思绪勉强重新转动,又不由得涨红了脸。她对霍鸣、对陈昭誉确实不曾春心萌动。
但叫崔淮这般直白戳破,她羞恼之余亦有几分不服气,犟嘴道:“感情之事,如何强求?”
崔淮便疑惑问:“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沈云芝”
她暗自深吸一气。
寒凉的空气钻入肺腑,激得她神思清明,认真审视崔淮的言行。这个人,竞说自己心甘情愿,想要她如同对待霍鸣、陈昭誉那样对待他。且他全无玩笑之意,是以正经姿态同她商量。沈云芝脑仁一抽一抽的疼,想不明白究竟何处出现差错,一时之间又觉得可笑,又觉得可憎。明知他是条贼船,她怎可能重蹈覆辙?何况他此刻整个人瞧着似乎比她前世见过的那副模样更疯癫,尽在说些常人难以理解的荒唐话。思绪百转,沈云芝定住心神,温声细语。
“殿下万金之躯,我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入殿下的眼?殿下莫要再取笑我了。”
崔淮眸光微沉:“你不情愿?”
沈云芝噤声,他便若有所思,“是有什么他们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他们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你为何不情愿?”
崔淮皱眉,似又开始无从理解她的想法。
“殿下认定我是攀附之人,故而一直轻视我吗?“沈云芝冷冷一笑,“在殿下眼里,只要以权势相诱,我便该委身那人?可见我总归有不识好歹的时候,当初才没有肯从了五皇子。”
崔淮并未被激起太多情绪。
他不疾不徐和缓道:“霍鸣与陈昭誉为你所诱,说到底是他们二人心志不坚。″
崔淮这般高高在上、脾睨一切且目下无尘的清冷模样实在可憎。哪怕他像在说霍鸣与陈昭誉身一样有责任,沈云芝也未被安抚,甚至她气恼中脸上的热意更盛。
“怒我愚钝,实在听不明白殿下想说什么,难道殿下想说自己也是如此吗?未免骇人听闻。想来殿下一时糊涂,今日我只当不曾来过栖云居,不曾听过殿下的这些话,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
“是。"崔淮颔首道。
沈云芝懵了下:“…什么?”
崔淮说:“我确因心志不坚为沈小姐所诱,与他们别无二致。”“何曾有过这样的事?"一字一句与催命符无异,沈云芝这一次是真正因崔淮的话而寒毛卓竖。
“细细想来,大约八月有余。”
八个多月之前?那不是二月吗?沈云芝倏然面色发白。那时她重活一世,分明有意和崔淮保持距离、不再如从前那般接近,何以至于依旧变成今日这般?倘若如此,在那之后许多事她岂不是都想岔了?沈云芝犹不可置信,不死心问:“八个月前我何曾诱过殿下?”崔淮却反问:“更早之前呢?”
沈云芝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自我寄住楚王府,从不曾如此。”崔淮没有与她多加辩驳,只是淡淡一笑:“我曾梦见你声声唤我表哥,哀泣婉转,令人想要怜之爱之。”
“起初以为乃药性使然。”
“时至今日,到底了然是我为你所诱罢了。”沈云芝听得头皮发麻,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恼与怒:“我向来敬重殿下,以为殿下乃君子典范,未曾想殿下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