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府衙后院。
一间刚刚被从豪强府邸里抄没而来,装饰着名贵紫檀木家具的厢房,如今己被改建为“临时学政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新纸与墨锭混合的、清新的味道。
张恒正端坐于那张足以让寻常富户倾家荡产的巨大书案之前,他的面前,不再是血腥的卷宗,而是一本本由手下吏员刚刚整理好的、全城第一批学龄儿童的入学名册。
经过前几日那场“杀猴儆鸡”式的立威和“敲骨吸髓”般的抄家罚没之后,整个寿春城的局势,己经初步稳定了下来。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地方豪强,如今,比最温顺的绵羊还要听话。他们不仅主动献出了所有土地和财富,甚至还“积极主动”地,派遣自家的管事和家丁,帮助府衙去清丈土地、登记户籍。那副谄媚的模样,与前几日那嚣张跋扈的态度,判若两人。
均田令和新税法的推行,异常顺利。
然而,当另一项看似“温和”的新政——《神武教育法》开始推行时,张恒,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来自最底层的顽固阻力。
“成人。”
一名身着青色学子袍的年轻人,正一脸愤懑地站在张恒面前,躬身禀报。他的脸上,甚至还有一道清晰的、被女人指甲划出的血痕,显得有些狼狈。
他名叫王浩,是此次随军而来的教育部学子之一,负责的,便是这寿春城的教育推广事宜。
“下官今日带人,挨家挨-户地去登记七岁至十二岁的学童名册。”
王浩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颤抖。
“男童的登记,还算顺利。毕竟陛下有旨,七年教育,一文不取!还管一顿午饭!大部分人家,哪怕再愚昧,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都抢着报名。”
“但是”他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既为难,又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深深的无力感。
“但是,在登记女童时,却却几乎遭到了所有家庭的、激烈的抵制!”
“哦?”张恒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他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趣,“怎么个激烈法?”
“他们”王浩气得声音都发抖了,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血痕,苦笑道:“大人您看,下官这脸,就是被一个孩子的娘,给挠的!”
“他们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说女娃子,天生就是赔钱货,是别人家的人!辛辛苦苦养大了,读了书,认识了字,心就野了,以后还怎么嫁人?还怎么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
“更有什者,”王浩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了,眼中冒出了火光,“一些人家,一听说我们要让他家闺女也去上学,就跟我们拼命!男的拿着棍子要打人,女的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抱着我们的腿哭天抢地,说我们这是这是要断了他家的根,是伤风败俗,是是有违天理人伦!”
“有违人伦?”
张恒笑了,那笑容,很冷。
“在本官这里,陛下的旨意,就是最大的人伦!是最高的天理!”
“一群被压榨了千年,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的愚民,竟也敢跟本官,谈天理?”
“他们既然不讲道理,那本官,就用他们唯一能听懂的方式,去跟他们'讲'。”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那如同雕塑般、时刻在待命的一队锦衣卫,淡淡地说道:
“传我的令。”
“从明日起,锦衣卫协同府衙差役,全城巡查!”
“凡家中有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之女童,而未在三日之内,按时送入学堂者——”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户主,重税!罚没其家产之三成!让他们知道,知识,是有价的!陛下的恩典,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
“若屡教不改,冥顽不灵,甚至敢暴力抗法者——”
“其户主,以'抗旨不遵'、'阻挠国策'论处!首接抓捕,送入城外的苦役营,去给陛下,修路!”
“喏!”
为首的锦衣卫小旗,那张冰冷的青铜面具之下,发出了一声沉闷而清晰的回应。他对着张恒,躬身领命,随即带着手下,如同一阵风般,消失在了院落之中。
王浩站在原地,听着这道简单粗暴、却又异常有效的命令,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
他知道,明天,寿春城里,又要鬼哭狼嚎了。
但,他也知道,那些本该在愚昧与偏见中,度过一生的女孩们的命运,将从明天起,被硬生生地,彻底扭转!
次日,清晨。
城南,一条名为“猪笼巷”的贫民巷里。
一个名叫刘二的屠户家中,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刘二屠户生得五大三粗,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