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凌霄宝殿。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众仙云集,一个个仙风道骨,目不斜视。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几乎所有神仙的眼角馀光,都偷偷瞟向了殿中央悬浮着的那面巨大的昊天宝镜。
镜中,正是人间西疆,揭阳山的战场。
黑压压的大唐士卒,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钢铁怒潮,正声嘶力竭地冲击着一道看似薄如蝉翼的金色佛光
“杀!为人皇尽忠!”
“破!破!破!”
刀劈、斧砍、长枪突刺,每一击都带着足以开碑裂石的恐怖力量。无数附着着军魂煞气的箭矢,如飞蝗般扑向佛光后的身影。
然而,佛光之后,那些盘膝而坐的罗汉菩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有的,仅仅是伸出一根手指,对着虚空轻轻一点,一朵金色莲花便凭空绽放,将数十道攻击尽数消弭。
有的,更是连手都懒得动,只是嘴唇微动,吐出一句“阿弥陀佛”,身前便竖起一道无形壁障,任凭刀砍斧劈,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他们脸上的表情,出奇的一致。
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仿佛在看一群不懂事的熊孩子,拿着木剑在对着自家大门乱砍乱划,既无奈,又带着几分成年人看孩童的优越与怜悯。
“噗嗤……”
终于,仙班队列中,一个极不和谐的笑声打破了庄严肃穆的气氛。
身高三丈、膀大腰圆的巨灵神,一边揉着自己笑出来的眼泪,一边用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身边托塔天王李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道:
“天王,我说,这……这他娘的也叫打仗?俺老巨在下界的时候,看过村口的泼妇打架,都比这热闹!”
他指着镜中一个憋得满脸通红、青筋暴起的大唐将领,笑得前俯后仰。
“你瞧瞧那傻大个,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结果呢?连人家和尚的衣服边儿都没摸到!这人皇的兵,不会都是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吧?”
托塔天王李靖,手托七宝玲胧塔,闻言,脸上虽依旧保持着严肃,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轻捋长髯,故作深沉地说道:“巨灵神慎言。凡人终究是凡人,肉体凡胎,能有此悍勇,已属不易。只是那人皇李建成,得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气运,便不知天高地厚,妄图以凡人之躯,逆天而行,殊为不智。”
“说白了,就是个愣头青,被人耍了还不知道!”
一个清脆中带着三分桀骜的声音响起。
只见脚踩风火轮、身披混天绫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咤,抱着火尖枪,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
“佛门这帮秃驴,别的本事没有,耍无赖的功夫倒是越来越精进了。打不过的时候就跟你讲‘慈悲’,讲‘因果’,打得过的时候比谁都心黑手狠。当年封神一战,西方教那两位是怎么抢人的,在场的各位,谁心里没数?”
哪咤这话,瞬间就象点燃了火药桶,整个凌霄宝殿顿时“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众仙家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纷纷交头接耳,对着昊天镜中的画面指指点点。
“啧啧啧,这人皇不是号称‘万古第一’吗?怎么连个山头都打不进去?我看是‘万古第一笑话’还差不多!”
“嘘!小声点!不过……确实挺好笑的!你看他那些兵,脸都气绿了!”
“依我看,佛门这一手,毒啊!杀人诛心!这是要把人皇的脸,按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踩啊!”
“管他呢!人族和佛门狗咬狗,打得越凶越好!最好他们斗个两败俱伤,那人皇自损气运,佛门跌落莲台,我天庭,正好坐收渔利,重掌三界!”
一声声毫不掩饰的嘲笑,一句句幸灾乐祸的议论,在凌霄宝殿内肆无忌惮地回荡。
高坐于九龙宝座之上的玉皇大帝,自始至终都双目微阖,面无表情,仿佛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但若是有心人,便能看到,他那放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的手指,比往日里,要轻快了三分。
舒服!
实在是太舒服了!
自那李建成登基以来,人道气运暴涨,他这个三界至尊,当得是越来越憋屈。如今,看到李建成在他最瞧不起的佛门手下吃瘪,沦为三界笑柄,玉帝只觉得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在他看来,这盘棋,他已经赢了。
那人皇李建成,无非两条路可走。
要么,就在揭阳山下,把国运耗尽,把士气耗光,最后带着一群被吓破了胆的残兵败将,灰溜溜地滚回长安。
要么,就得乖乖地派人上天,跪在他凌霄宝殿前,求他这个天庭之主,出面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