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写诗的模样,眉眼温柔,眼神明亮,像田埂上的星星。
“她才十八岁啊……”老人的哭声又大了些,“去年冬天,她得了风寒,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越来越重,郎中来了一波又一波,都束手无策。她走的那天,还拉着我的手,说‘爹,我对不起你,不能给你养老送终了’……”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剧烈的抽泣打断了。他捂住脸,肩膀抖得更厉害了,青布衫下的脊背显得格外单薄,像一阵风就能吹倒。“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生前还说,要找个懂诗的如意郎君,一起吟诗作对,可她还没等到……还没等到啊……”
霍恒的眼睛也红了。他想起连城差点魂飞魄散时的模样,想起乔生割肉救美的决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他想安慰老人,却不知道说什么——“节哀”太轻,“别哭”太苍白,在这样的悲伤面前,所有的语言都显得无力。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老人的后背。他的手很小,掌心带着少年人的温热,像一团小小的火苗,试图驱散老人身上的寒意。
就在这时,霍恒的指尖突然泛起一阵微弱的刺痛——是脖子上的清心玉在发烫。不是遇妖邪的灼痛,是一种极淡、极软的阴气,像薄纱一样,缠绕在坟茔周围。
霍恒心里一动,赶紧集中精神,仙力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扫过坟茔。下一秒,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坟茔前的空地上,站着一道淡白色的虚影。
那是个少女的身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头发梳成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支木簪。她的身形透明得像薄冰,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仿佛一碰就会碎。她静静地站在老人身后,眼睛死死盯着墓碑前的老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透明的脸颊往下掉,却落不到地上,只能化作细小的光屑,在风里消散。
是鲁小姐的魂魄!她竟然还没离开!
霍恒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见过连城的魂魄,见过画皮鬼的妖气,却从没见过这样虚弱又悲伤的魂魄——她的轮廓已经有些模糊,裙摆边缘在风里微微虚化,显然是执念太深,不肯去地府转世,才硬生生耗损了魂魄的气息。
鲁小姐的目光落在老人手里的诗稿上,透明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想伸手去碰,却又缩了回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喉咙里仿佛有无声的呜咽,混在风里,让人心疼。
霍恒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肯走。她放不下年迈的父亲,放不下未完成的诗,放不下那个“找个懂诗的如意郎君”的心愿。这三重执念像三根绳子,把她的魂魄牢牢捆在这座新坟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消耗着她仅存的生机。
“老爷爷,”霍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您女儿……她一定很爱您。”
老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是啊,她最疼我了。以前我上山砍柴,她总会在家门口等我,给我端热水,擦汗……”
“她现在也在疼您。”霍恒小声说,目光落在鲁小姐的魂魄上,“她舍不得您,所以……一直在看着您。”
老人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小公子,你说什么?”
霍恒没有明说——凡人看不见魂魄,说了只会让他更痛苦。他只是指了指坟前的白菊:“您看,这花还新鲜着呢,您女儿肯定闻到了。她知道您来看她,肯定很开心。”
他说着,悄悄抬起手,指尖泛起淡淡的红光,对着鲁小姐的魂魄轻轻一点。一道微弱的金光笼罩住她,她的身形瞬间凝实了些,眼泪掉得更凶了,却对着霍恒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老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着那束白菊,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她最喜欢白菊了,说干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上面绣着细碎的菊花,针脚细密,显然是鲁小姐生前绣的。“这是她给我绣的,说冬天擦鼻涕不冰手……”老人拿起一块手帕,贴在脸上,像是在感受女儿的温度。
鲁小姐的魂魄看着那些手帕,突然跪了下来,对着老人的背影重重磕头,透明的额头撞在地上,却没有任何声音。她磕了三下,每一下都带着无尽的愧疚与思念,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温柔地落在老人身上,像是想把他的模样刻进魂魄里。
霍恒的心揪得更紧了。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鲁小姐的魂魄越来越虚弱,再耗个十天半月,恐怕就要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可他该怎么帮她?找她的执念根源吗?可“懂诗的如意郎君”,又去哪里找呢?
风又吹了起来,荒草弯腰,纸钱灰飘得更远了。老人把绣帕小心地放回布包,又对着墓碑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说家里的麦子快熟了,说邻居张婶送了他几个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