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琦姐儿竟真能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还付诸实行。“我……我没学到阿娘的心灵手巧,也不如三姐姐会做生意擅经营。从小到大我唯一欢喜的,觉得自在的,便是读书。"姜宝琦轻声说着,小心心翼翼瞟了眼爹娘。
“这些日子我跟着三姐姐攒了不少钱,若要去读书,也能出些花销…”姜明远轻嘶出一声,抬手轻捋须发:“读书自然是好事。琦儿于书本也确有天赋,只是……不一定要去外头读嘛。”“你若想读书,爹爹便像往前那般继续教引你,如何?”姜宝琦嘴唇嗫嚅两下,没发出声音来。
姜宝珠了然压了压嘴角,咳出一声:“爹爹,中秋卖小饼那回,我们和国子监的几名学生论过诗词一一琦姐儿可是将他们几人杀得落花流水啊!”“那几名学生还说,若琦姐儿和他们同堂,定是先生的得意门生呢!”一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爹爹总该明了:他这天赋异禀的小女儿虽年幼,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教得了的。
别说家里的秀才爹,一般私学的先生怕都够呛。总是要为琦姐儿寻一位国子监,或是太学里的博士才好……姜明远也听明白了,眉头紧锁更甚:“国子监……国子监那是从不收女弟子的一一别说国子监,太学,便是那几所书院,大些的私学,都没有女子就读的先例。”
“你不是去过白鹭书院打听了?他们怎说?”姜宝琦垂眸看着桌案,声音闷闷的:“国子监,太学,几所书院女儿都去打听过,确是不收女子。唯有那白鹭书院……”她抬头看姜明远,眸底生光:“若爹爹出面,或还有的商量。”姜明远默了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那白鹭书院……束修尤为贵,一月便要十余贯钱。如今咱家日子虽好过些,那般贵的束修交起来总还是吃”顿了下,他声音更沉:“那书院里的学生苦读是为将来科考。你无法科举入仕,再读也是惘然……”
姜宝琦眸光一黯,没再说话,只默默垂下了头。姜宝珠皱了皱眉:“爹爹此言差矣。”
“科举入仕须读书不假,但若不科考,读书便了无意义了?”“爹爹为我们开蒙时曾说,读书乃为修身,养性,明理,知耻一一这些难不成是假的?”
姜明远噎了下:“自,自然是不假!只是那修身养性之读书,并非要去书院啊……”
姜宝珠努努唇:"“那…若是大哥哥要去白鹭书院,纵是明知他科举无望,爹爹就算砸锅卖铁,也会送他去罢?”
姜明远胡须抖了抖,喝道:“你这是胡搅蛮缠!”他霍地站起身,脸色沉沉:“总之,白鹭书院这事休要再提!”“还有你和人较量厨艺一事,若是还能辞赛,不比也罢!免得到时候丢了食摊,再跌尽颜面!"说罢他拂袖而去。
付惜音望着自家官人气呼呼的背影,幽幽叹出口气。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不知所踪的大儿子,她起身摇了摇头:“一家子,没个省心的……”
爹娘都走了,桌下的小黑狗才转着眼睛溜出来,它哼唧着一会儿拱拱姐姐的手,一会儿又去碰碰妹妹的腿。
“三姐姐……“姜宝琦低低出声,抬起的眼眸满是无措和愧意,“我,我不知晓白鹭书院的束修会那般贵…
姜宝珠摇摇头:“爹爹不同意,也并非只为束修。”“那是为何?”
姜宝珠抿抿唇,不知该如何跟小妹解释。
或许因为男子去书院读书,入仕科举,是爹爹毕生所求,是支撑他的至圣真理。
如今告诉他女子其实不乏和男子一起读书的能力,若得机遇,将来或也能科考…这确是颠覆他认知了。
不止他,那些拒琦姐儿于门外的太学和书院怕也是如此吧……姜宝珠吁出一口气:“今日你我同时托出大事,爹娘一时半刻无法接受,也是常情。”
她垂低眼睫,眉心微蹙:“怪我方才一时嘴快,和爹爹出言不逊…”“不怪三姐姐。“姜宝琦温声道,“三姐姐说得没错,爹爹考量得也没错,读书…确是不一定非要去书院。”
她朝人挤出个笑容:“三姐姐且先专心比试罢,这是顶要紧的。”“不。”姜宝珠立马道,“琦姐儿要去读书。读书才是顶要紧的事。”没有人比她这个靠着资助读完女子中学的孤儿,更明白这个道理。要早知后世结局仓促,她一定提前立好遗嘱一-留下的那些资产,怎么也能供大半个班的女生读完高中和大学了吧。无妨,眼前不正有一个?
此生既有缘做姐妹,她定全力托举相助。
“爹爹若不情愿出面,我便去书院走一趟,若我也不成,便托杜娘子或是旁人一一总归要尽力一试!”
姜宝珠说着一手搭上小妹肩头,用力注视她的眼,“你也莫愁钱的事,如今我们赚得早够交束惰了。待食肆开起来,还愁没的再赚?”姜宝琦定定看着姐姐,眼圈倏地一红,落下泪来。“三姐姐,我…”
姜宝珠抬手轻揩她眼下泪睫,轻声:“你且放心心去读一-情愿读多久,姐姐便供你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