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已经没有丝毫反抗力,便没再动手了,捏紧关刀死死盯着眼前那个穿着戏袍的女子。
沉玉珺吐着鲜血,最后咬紧牙关,慢慢的站了起来,扶着墙壁一步步的朝着坍塌掉的房间里走去。
每走一步,便有大量的鲜血涌流而下,留下一地的血印子。
沉玉珺没再看陈陌一眼,似乎也不在意陈陌是否会给她多来一刀,更不纠结陈陌坏了她四十年的计划,她的眼睛里,只盯着房间里的一副画象。
为了这画象,她仿佛用尽了一切的力量走着。
终于走到了那画象跟前,用哆嗦的双手将画象拿起,拂去上面的灰尘。
擦拭了几下,灰尘是没了,但染上了她手掌的鲜血,更加看不清楚了。倒是可以隐约看见一个俊秀少爷的模样。
沉玉珺也不在意,脸上反而露出释然的笑容,“沉郎,奴婢累了。奴婢很早就知道—-我大概率是做不成那件事的,我多半是杀不了那个人的。可是—奴婢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啊。如果我不去这么做的话,我会感觉自己活着没有意义啊。”
“沉郎,奴婢好怀念当初跟着你去给人唱阴戏的日子啊。”
“奴婢没剩多少时间了,便用沉郎最喜欢的戏腔,给沉郎唱一首十里相送,可好啊?”
说罢,沉玉珺把图象放在旁边的案桌上,然后捏了个兰花指,歪着头,弯着腰,忍着疼,走着碎步。
没有化妆,没有涂胭脂,那嘴唇却格外的猩红。
很快,寂静的李宅,那空荡荡孤零零的房间里,响起了婉转动人的戏腔。
“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沉郎报喜来。”
“主仆二人出门来,门前喜鹊成双对。从来喜鹊报喜讯,恭喜珺儿一路平安把家归。
“出了城,过了关,但只见山上的樵夫把柴担。”
“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艰难。”
“沉郎你花轿早来抬。我约你七巧之期我家来。”
“临别依依难分开。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你沉郎早点来。”
陈陌就站在房间门口,静静的看着,听着。
随着沉玉珺最后那句“心中想说千句话,万望你沉郎早点来”落下,沉玉珺便再撑不住,身子慢慢的瘫软在地上。
鲜血顺着沉玉珺的嘴角不断的往外流。她最后的目光并未看向陈陌,似乎对此刻的她来说,陈陌这个杀死她的对手已经变得毫不重要,甚至不值得她去看一眼。
她只看向案桌上的那个沉郎,释然的笑了。
她明明在吐血,嗓音都已经维持不住了,却还是用尽全部的力量,努力的维持着戏腔开了口。
“沉郎,奴婢等了你四十年哩,你不来———奴婢这便下来寻你。”
沉玉珺已经合上了双眼,那最后的戏腔声还在房间里荡漾。
真个婉转衷肠,荡气回肠。
陈陌都深受感染,愣在原地许久许久,仿佛沉浸在了沉玉珺和沉郎的爱情故事之中去了。
这戏腔真个好听,抚平了陈陌心中的战意,冷却了陈陌心中的鬼血。
弥漫在李宅上空的蒙蒙雾气,仿佛散去了不少,隐约可见外头东方升起一轮红日。
陈陌身上的鬼咒密纹,竟然退散了去。原本棕色的皮肤,也恢复了灰白色。就是看起来没什么血色,甚为骇人。
矣!
陈陌长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大关刀,瘫坐在门坎上。
太累了。
身子的最后一丝力量都仿佛被鬼骨榨干了似得。
他靠着门框,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外头的红日虚影,感受着此间的宁静。
“这戏腔也太好听了,搞得我都想谈恋爱了———”
陈陌前世有过几段并不美好的恋爱经历,导致对恋爱比较排斥。但他并不否认,爱情本身存在非常美好且值得期许的部分。
经历不好,祸在人不对?时间不对?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运转明玉功的真气,缓解身体的疲劳。
许是这一次大战消耗实在太大的缘故,怎么运转真气都没用了。就是感到一股无法言表的疲惫身子再硬,也会有垮掉的时候啊。
稍许恢复了一二成力气,陈陌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到沉玉珺的尸体跟前,蹲下身给她合上双目。
“我得鬼骨,得关刀,甚至将来得阵眼娟儿,也算托了你的福。愿你下辈子,能再次遇见你家沉郎,两个人便好生恩爱快活了吧。”
说完,陈陌便打翻了油灯,把整个房间点着了。随后拎着关刀,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房间。
才走了几步,陈陌就感觉腿脚一阵哆嗦。他知晓这是鬼骨的副作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