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从迷茫中走出来的青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丝巾，整理衣领，再抬起头来，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定定地看向他，“你喜欢的是那个病人，不是真实的我。你敢否认吗？“看我们现在的状态你就该知道了，这就是我经过治疗之后的状态，我可以独立行动，可以正常工作，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错误和外人的指责，不产生任何躯体反应，但是你非常不习惯，也非常抗拒，我还没有对你做出其他出格的举动，你就已经巴不得对我退避三舍了，甚至根本不肯让我回家……我说了，我可以解释中间这八个月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不愿意听，也不愿意接受，不是吗？
“除了生我的气，你真的没有一丝不愿意跟现在的我再建立亲密关系的回避吗？
“但凡你只是单纯生我的气，揍我两下，骂我几顿，最狠不过是勒令我在家门口罚站，但你绝对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说这么一大堆，车成武脑子已经乱套了，不知道他在这里这这那那你你我我的到底什么意思……我用什么眼神看他了？但赵律却是真的看清楚了一些根本上的东西，心脏迎来久违的恐惧和颤抖，但他住不了口：“为什么我中间一直不联系你，是因为我知道你如果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来到我身边，而我也一定会向那个渴望回到你怀里被你保护的念头屈服，以后只要一离开你，我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对。没错。就是这样！
他忽然狠狠地攥紧了拳，抬起头用力地看着车成武的眼睛：“我是个死过很多次的人，我知道痛不欲生是一种什么滋味，我没办法不为你的将来考虑！如果我做不到没有你也能活下去，我就得永远让你活在地狱里！你得一辈子提心吊胆！一辈子战战兢兢！一辈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还得像刚才那样！就算生气，也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对我说！车成武！我是个男人！我不是残疾！不是废物！更不是女人！我爱你，就绝对不允许你过那种生活！如果有人要让你一辈子过那样的日子，那我不惜让他去死！你听懂了没有！！"<1车成武的肩膀被他发疯一样冲过来死死握住，手劲大得吓人，捏得他凸起的肩胛骨都泛起尖锐的疼痛，但他的脑子还是运作不起来，眼底一片茫然。2…什么死不死的，他真的听腻了，不想再听了，尤其是从赵律的嘴里。车成武没有任何反应，握住他肩膀的手也慢慢地松开了。面前的青年双眼通红，但没有流泪，他只是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才沙哑着说：…好，我知道了，我知道我做错了选择，但我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你接受不了这个解释……那我也.……
他想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以像一个健康的成年人一样生活、感受，但成武哥不想要他了，他确实无能为力……可他说不出口这四个字，最后，也只能往后退了两步，带着浓重的鼻音：………那我，就不打扰了。”随后捡起地上自己的衣物匆匆离开。
拉开门时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许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唯独在面对车成武的时候，他从前是什么样，如今也还是什么样……他知道车成武对他的改变会抗拒，也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却没想到车成武会抗拒到放弃思考的地步。
他拉开卧室门。
昨晚的温情，无人在意，无人提起，他们依偎而眠，他的衣服甚至还是车成武帮他脱掉的…他习惯了在车成武这里受委屈，这不算什么，他只是需要回家修养一下，把安德森嬉过来听听他的疏导，再把王卓欣讽刺一顿，心情很快就会恢复了……然后再重整旗鼓……没什么大事的。成武哥可能只是习惯性不动脑子。
“阿律……
对面次卧的儿童房被打开，成功套着睡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昨晚拿进去盛餐后水果的方碗，愣愣地看着面前狼狈的，准备落荒而逃的他。清脆的′噔'的一声，小碗从孩子的两只手中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并没有碎。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如果是以前的赵律，在这种状态下，根本处理不了这个场面一-被车成武拒绝，他早就开始应激，他自己都需要人安慰，更加安慰不了受伤的孩子。但车成武站在床后，看见刚才红了眼睛的青年已经蹲了下来，跟孩子平视，伸出手试探着，想要抚摸成功的头发，眼底满是疼惜和愧疚。成功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有点不敢相信，阿律真的回来了，感受到发梢传来真实又温柔的触感，就像母亲充满爱意的抚摸，前两天跟哥哥说过的话忽然就全部忘光，嘴巴一瘪，眼泪夺眶而出，猛地扎进了赵律怀里，紧紧抓住了两侧衬衫的布料，嚎啕大哭起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