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殿下!醒醒!”
一个轻柔而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摇晃,将李牧的意识从黑暗中强行拽回现实。
他只觉得头痛不已,胃像被火烧一样,整个身体都不听使唤。
一股混杂着昂贵香料与动物皮革的古怪味道,迅速钻进了他的鼻腔。
他猛地睁开双眼,只看见一个年轻的仆从跪在床榻边。
仆人见他醒来,连忙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感谢上帝,您终于醒了!”
听到仆人的话语,李牧的内心惊骇无比!
他能听懂这种语言,如同与生俱来的母语,每一个音节都清淅无比。
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仆从已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亚麻布包塞进他手中,声音压得极低:“殿下,快,趁着现在没人,吃了它!”
他在胃部剧烈的痉孪下本能地打开布包,发现是几颗包裹着晶亮糖霜的干椰枣。
他迅速将它们塞入口中,椰枣的甜蜜,让他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我…这是怎么了?”脱口而出的,是陌生的希腊语。
“您方才晕倒了,”仆从回答,“为了今日的加冕典礼,您已斋戒一日。”
“加冕典礼?”这两个词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的头脑。
他惊恐地坐起身来,开始打量四周。
华丽的丝绸帷帐,雕刻着双头鹰纹章的沉重家具,墙壁上褪色的宗教壁画
这里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房间。
他死死地盯着仆从,声音因压抑的惊恐而变得沙哑:“你,称呼我什么?”
“殿下,”仆从躬敬地垂下头,“典礼之后,您便是我们罗马帝国最尊贵的共治皇帝,安德洛尼卡二世·巴列奥略陛下。”
仆从的这一句话,象是打开了某种机关,李牧的脑海中迅速涌入大量的记忆片段。
无数的画面涌入,他终于确认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成了安德洛尼卡二世,在公元1272年11月6日的君士坦丁堡。
“安德洛尼卡二世……”他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作为一个现代的历史爱好者,他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罗马帝国的掘墓人
他强忍着眩晕,开始冷静地分析现在的状况。
1272年的拜占庭帝国处在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
财政上,他的父亲米哈伊尔八世,为了收复君士坦丁堡的荣耀,已将国库挥霍一空。
军事上,帝国能依赖的军队只剩下两三万人,小亚细亚的防线将在几年后被突厥人捅穿。
外交上,为了对抗来自西西里的安茹的查理,帝国正在向罗马教廷屈膝,一场撕裂整个东正教世界的教会合并,已经箭在弦上。
他这不是加冕,而是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位身材魁悟的内务官快步走进来,厉声训斥:“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为何还未伺候殿下更衣!”
安德洛尼卡在仆从的搀扶下站起,饥饿让他的双腿微微发软。
他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侍女们为他沐浴更衣,换上素色的长袍,随即被引入金碧辉煌的布拉赫奈宫大殿。
大殿的宏伟,掩盖不住空气中那股衰败的、混杂着香料与人体汗液的气味。
他抬头望向御座上那个威严的身影,他的父亲——米哈伊尔八世。
这个男人用尽一生心血,为帝国夺回了首都,却也强行推动教派合一,引发了帝国剧烈的内部矛盾。
见到他,米哈伊尔八世起身走来,手按住他的肩膀,庄严地说:“我的孩子,从今日起,你将与我共治罗马。
记住,这是荣耀,更是责任。”
安德洛尼卡挺直了脊梁,直视着父亲的双眼,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沉稳语气回答:“我不会姑负您的信任,父皇。”
米哈伊尔满意地点头,带他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
“向上帝加冕的、罗马人的巴塞琉斯与阿夫托克拉托尔致敬!”
安德洛尼卡微微颔首,目光扫视下方的文武百官。
大脑飞速运转,将眼前这些人的面孔与脑海中的记忆一一映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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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德洛尼卡换上一件绣满金线与珍珠的紫色帝袍,随着内务官一声高亢的唱喏,宫门大开。
在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他骑在白马上,与父亲并驾齐驱,走向那座见证了帝国千年荣光的圣索菲亚大教堂。
当那举世无双的巨大穹顶出现在视野尽头时,喧嚣声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