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铁匠铺的锻打声如往常一样嘈杂,但塞奥多罗斯如今却觉得这声音无比刺耳。
一切都变了。
工坊被新建的、粗糙的厚木墙,强行分割成了四个独立的工场。
而他——塞奥多罗斯,帝国最好的武器匠师之一,现在却被流放到了一号工场——材料工场。
这里只有火炉、铁砧和冷却池。
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带着他的学徒,象个刚入行的新手一样,疯狂地重复一个动作——炼钢,然后按照图纸进行热处理。
“主管大人,”一名黑曜石卫兵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他那冰冷的盔甲与工坊的热气格格不入。
卫兵递上一块刻着字的木牌,“这是设计室今日的订单:a类高轫性钢三十块,b类硬质钢五十块,请在日落前交付三号工场。”
塞奥多罗斯一把抓过木牌,粗鲁地点了点头。
他恨透了这种感觉,他连自己打造出来的这些钢材要用来做什么都不知道。
在旧的行会制度下,他从一块矿石到一把成品长剑,都由他亲手包办,在他眼里这才是倾注了灵魂的艺术。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打铁的学徒。
“师傅,”他最得意的学徒小声问,“我们真的要按那个疯子……按戴奥尼修斯大师的流程单来做吗?以这个温度钢材会变软的!”
“闭嘴!干活!”塞奥多罗斯咆哮道,抓起那份流程单,不情愿地吼道。
在第一炉新钢出炉时,塞奥多罗斯的怨气减少了一半。
他亲自测试了那块a类钢,他将其固定在铁砧上,用尽全身力气挥舞铁锤猛砸。
“咚!”钢材弯曲出一个惊人的弧度,但——它没有断裂。
老匠师的手僵在了半空,这是他一辈子都未曾见过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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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他带着学徒,按时交付了所有钢材,他开始理解,只做一件事似乎真的快了很多。
他推着装满了新钢材的小车,来到三号工场——加工工场的交割区。
一名卫兵立刻伸手拦住了他:“到此为止,塞奥多罗斯大师,把货放在这里,管事会来验收。”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拿我的钢做了什么!”塞奥多罗斯不满地低吼。
“您的工作局域只限于一号工场。”卫兵的手按在了剑柄上,语气不容置疑。
塞奥多罗斯只能愤愤地转身离开,但在转身的瞬间,他通过交割区半开的门缝,瞥见了三号工场内部的景象:
工匠们人手一把他从未见过的、闪铄着寒光的新锉刀,正对着虎钳上的小零件飞快地打磨。
旁边,另一群人则排着队,用那个奇特的黄铜旋杆测量着零件的精度。
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争论工艺,每个人都在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
塞奥多罗斯的脊背窜起一阵寒意,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工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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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所有工匠结束了第一天在新制度下的工作,被召集到了设计室外的空地上。
工匠们神情疲惫,怨气冲天,一整天的机械劳动让他们濒临爆发。
“我们干了一整天,连个成品的影子都没见到!”
“就是!我他妈造了五十个一模一样的铁钩子,这有什么用?”
“塞奥多罗斯,你今天炼的钢太软了!我猜全是废品!”一个负责打磨的工匠抱怨道,他根本不知道那是戴奥尼修斯特别要求的高轫性钢。
塞奥多罗斯黑着脸,一言不发,他对自己的钢材有绝对的信心,但他同样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最终意义,这种盲目的、机械的劳作,是对他毕生技艺的侮辱。
“安静!”
皇家设计室的铁门打开了,莱昂从里面走出,身后是一个捧着帐本的管事和两名抬着沉重钱箱的黑曜石卫兵。
“咚!”
钱箱被重重地放在一张空桌子上,箱盖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币和铜币,在夕阳的馀晖下闪铄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所有工匠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管事打开帐本,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庄严的、唱诗班般的语调高声唱喏:
“一号工场,主管塞奥多罗斯!”
塞奥多罗斯的身体猛地一僵。
“交付a类高轫性钢三十块,b类高硬度钢五十块,按皇家计件标准,共计三十枚银币!”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另,”管事提高了音量,“所有钢材皆为上品,无一返工,陛下特赏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