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片不规则的、湿漉漉的深褐色印记,边缘还在缓慢地、无声地扩张,像是一个骤然裂开、不断流血的伤口,醒目而狰狞。
“狂妄!” 潘祥民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一块从冰封千年的极地深渊里挖出的、沉重无比的寒铁,狠狠砸在花岗岩地面上!带着金属剧烈摩擦般的嘶哑和一种压抑到极限、即将冲破堤坝的震怒。
这声音仿佛具有实质的重量,震得书房四壁那些厚重的书籍似乎都在嗡嗡回响,连空气都为之战栗。“谁给他们的胆子?!” 他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同被强行鼓动的老旧风箱,浑浊的眼球深处,翻涌着被严重冒犯的滔天愤怒和被公然挑战权威所点燃的冰冷火焰。
郭立明刚才描绘的那些景象——那些他曾亲手挥锹奠基、看着一砖一瓦垒起的厂房在推土机的轰鸣中轰然倒塌;那些代表着他那个时代荣光、凝聚着无数工人智慧和汗水的庞大机器被肢解,当作废铜烂铁论斤卖掉;那些他熟悉得如同手足、曾与他并肩奋战的老伙计们,被冠以“思想保守”、“跟不上时代”之名,在会议上噤若寒蝉,在岗位上被边缘化,眼中只剩下茫然与屈辱——这些画面不再是模糊的想象,它们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具体,像一条条冰冷的毒蛇,猛地钻进他的脑海,疯狂地噬咬着他每一根衰弱的神经!
这早已超出了“改革方向分歧”的范畴。这是对他毕生为之奋斗的一切——他的信仰、他的价值、他赖以生存并引以为傲的整个精神世界——进行一场彻底的、冷酷无情的颠覆与毁灭!一股混杂着巨大心痛、无边愤怒和深重恐惧的洪流,冲垮了他最后的克制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