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第23章
门外正是芳菲时节,绿荫密匝。钱兰亭午晌抽空归家,把脸从碗里抬出来,两眼都是喜色,“当真?”
钱映仪点头如捣泥,“再真不过了!”
她昨夜高兴得过寅时才睡,辰时又从帐子里坐了起来,前后将将两个时辰,却犹显激动,笑嘻嘻道:
“娘说嫂嫂怀孕不过三月,在家中频频发呕,家里厨子做的吃食嫂嫂吃不得,外头请的厨子娘又不放心,娘自己也糊涂,恐坏了嫂嫂养胎,想到二婶婶当年怀弟弟时也是如此,便想叫嫂嫂来金陵,托二婶婶照料一番。”“哟,那真是大稀客!"许珺也高兴极了,握着箸儿发笑,“只管叫他们来!天老爷,我要做叔祖母了!”
钱映仪扒了两口饭,顾不得细嚼慢咽,匆匆咽下就起身往外去,“爷爷也要升辈儿曪,您与二婶婶请慢些吃,我有件大事要办,先走啦!”这厢跑出小花厅,夏菱与春棠忙跟来,钱映仪拔脚往后院行去,实在是高兴,半路又倏地停下,拉着春棠的手去唤:“小玳瑁,小玳瑁人呢!”少年匆匆跑来,眼亮如星辰,“小姐?怎么了?”钱映仪轻推春棠,一语双关道:“家里喜事临门,我突然有些想吃酒酿元子,春棠知道我的喜好,你们一齐去办。”小玳瑁哪里会不懂?赧笑着抚一抚后脑勺,忙不迭地就应下,带着春棠一并往外头去了。
钱映仪继而穿廊过,吩咐夏菱道:“好夏菱,咱们家里是不是还有好些木板?你现下也去外头请个工匠来,银子好商量,只请做活细致的来,我要."话音顿停,钱映仪目光凝在迎面而来的侍卫身上,想及他找人修的簪子挑不出错,兴许识得这方面的工匠,便忙凑过去问:“你可认得手巧的工匠?秦离铮见她跑得鬓发微散,背在身后的手指轻捻,反问:“要工匠做什么?″
“自然是给我未出世的侄女打张小床呀!"钱映仪盯着他的脸,渐渐被那两颗痣吸引去,又忙回神,轻轻跺一跺脚催促他,“说话呀,你认不认得?”“不认识。”
钱映仪暗暗喊了声,越他而去,“白问。”“但我会做。”
钱映仪回身望他,不大相信,“真的?”
秦离铮点点头,斜射的一束光打在二人中间,他便往前走两步越过光,随口道:“少时与人学过修屋子,做个孩童睡的摇篮不是问题。”钱映仪瞧他神情认真,当即旋裙领着他往一处归置杂物的院落行去,“那正正好,省得去外头请工匠,工钱届时换成月钱与你。”没几时的功夫走到那处院落,夏菱明白钱映仪爱干净,遂先进了那杂屋推门开窗,把积攒的灰尘扑一扑,方唤着钱映仪进去。屋子里堆满木材,钱映仪伏腰一一指点,命秦离铮将其搬出去,这时又才想起一件重要事,忙道:“夏菱,你回云滕阁取我的纸笔来,我画一张图纸叫他照着做。”
夏菱不作多想,心里头也高兴家里要迎来崭新的小生命,喜滋滋就折返回去了。
年轻人力气大,两趟功夫便将要使的木材都丢在院子里,只是扔的时候没用劲,恐扬起的灰尘扑上她的脸。
只是留神起她来,便忘了自己。
钱映仪瞧他身前沾满木屑,额心稍紧,轻咳一声道:“脏。”秦离铮垂眼扫量自己,料想她又看不惯自己脏兮兮,低低笑了声,抬起胳膊就欲拍下,不防就是在此时又忆起头回见面时,他浑身湿漉漉的,她亦如今日这般嫌他脏,还朝他丢了条帕子.…
动作一顿,那只手往背后也拍了拍,旋即转身去寻锯子。“慢着。”
秦离铮缓缓侧身望着她抿唇的神情,眨了眨眼,"嗯?”钱映仪素手一指他的背,“背上也有,没拍干净。”“是么?”
他反手往背后去拂,左右就是摸不准,钱映仪终于看不过去,往袖管子里摸出一条帕子,命道:“站那儿不许动!背过去!”秦离铮乖乖照做。
轻浅的脚步声没几时行至他身后,那只手轻轻贴上他的背脊,一下,两下,帕子与他的衣裳摩擦成微弱的声音,在秦离铮的耳朵里被渐渐放大,像在他心房凶狠敲击。
可手的主人却始终缄默,稍刻,脚步渐退,她也没理由地连声音都变轻了,像在找补:“好了,我喜洁净,往后多注意些,小玳瑁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的,你也多学学他。”
“是,谢谢小姐。”
日头正盛,钱映仪立在屋檐下,一张红唇喋喋不休,从那小床要做多大说到上头的细枝末节,又道:“哎呀,反正待会夏菱取纸笔过来,我画与你瞧你就知道了。”
秦离铮闷声用锯子将木材一分为二,只是偶尔扭头窥一眼她的笑颜,他好像也被她的笑浸染,温声问:“就这么高兴?”“那是自然!"钱映仪斜眼瞟他,好似嫌他不懂她的欢乐由何处来,一反常态耐着性子与他解释道:“从前哥哥与姐姐每年都往金陵来看我,后来哥哥考中进士做了编修,娶了我嫂嫂,我姐姐也嫁了人,他们渐渐来金陵的次数便少了,上一回见他们还是三年前的年关呢!”
“我想想.…"她欣欣笑起来,掰着指节细数,“头一年是因姐姐随姐夫回老家祭祖,嫂嫂是家中独女,哥哥陪嫂嫂回娘家过年去了,第二年依旧如此,第三年本来要一齐过来,怎知哥哥与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