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崔承引至殿外。
“崔内官,那夜凤鸾宫究竞发生了何事?母后为何坠楼?”崔承竭力回想。
“皇后身边宫女,小莲,被陛下斩杀于凤鸾宫中。”“小莲?”
崔承永远忘不了那夜天微微亮起时,他走入大殿所见的场景。小莲的头和身子几乎要断开,血迹喷射得到处都是。蜿蜒河流干涸,只留下浓浆蔓延至床边。
满眼的红褐色,满鼻的腥味。
画卷上、香案上、桌角、床帐、珠帘、琉璃灯……崔承擦洗、腾换。
晌午才收拾妥当。
“陛下已派人前往西北,剿灭钱家余孽。”太子负手沉思,“钱家……
“可是三年前选秀时冒充母后的那个钱家。”崔承点头。
“放肆!当年那女子被家族调教培养,用药浸透了才做得与母后七分相似,他们家安得什么心思,真当父皇不知么!”太子愤愤,“当年父皇饶那女子一命,将存心祸乱宫闱弄权的钱家流放,已是仁慈!”
“小莲是钱家何人?”
崔承答:“当年秀女的亲妹妹。”
太子道:“她是觉得她阿姊死的冤枉?”
崔承不敢乱说,“当年钱选侍归家后郁郁而终。”“那是钱家逼得她!”
太子又问,“御林军这两日可寻得线索?”崔承摇头,“不曾。”
二人沉默许久,太子才缓缓开口,“陛下如何了。”崔承面露难色,“陛下召殿下与张、刘几位大人过去。”夏夜燥热,凤鸾宫中却冷寂。
张鸥、刘祯与于望三人跪于桌案前,太子立在皇帝身边。皇帝正低头认真拼着什么。
太子的个头才高出书案一头,被笔墨砚台阻隔,看不清皇帝手中之物。只知道皇帝的呼吸很轻,动作轻柔,一片片,一张张,认真专注。太子虽不知是何物,但心里却隐隐猜测。
应当是新的遗物。
眼泪又要落下来,他咬着舌尖忍住。
皇帝并未多说,像寻常离宫前的简单交代,一无过多眷恋,二无太重的嘱托。
四海已定,国库充盈,心腹稳固。
就算今后太子不成器,玩上一辈子也不愁。“公主得先皇后珍爱,不必约束,不必安排婚嫁,叫她自己去选罢。”太子声音颤抖,“父.……”
“退下吧。”
张鸥等人分不清陛下口中的先皇后是从前那个还是刚过世的这个,也不敢多问,更不敢多劝。
几人欲言又止。
“退下。”
凤鸾宫重归平静,像从前无数个夜晚,赫连烬一人游走其中。他描了牌位。
亡妻楚楚阿楚云济楚。
他不知究竟哪个才是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直到指尖被擦破,汩汩血液顺着字迹流下,像一滴又一滴眼泪。赫连烬已经麻木。
脑袋里的痛似乎与他的身体剥离。
痛着,但也就是痛着。
可他的身体却撑不住了,剧烈咳嗽后,赫连烬换下被喷上血迹的衣裳。锦衣玉带,头戴金冠,面容苍白眼下泛着青,高大的身形撑起衣裳,憔悴,却不掩美貌。
他捧着血迹微干的紫檀木躺回床榻。
入梦……入梦。
阿楚.………阿楚。
寿宁宫中,玉如眉哭过几回,瘫倒在小榻上。一人粗布衣衫掩着面,跪在不远处。
“云济楚究竟是何人!怎会消失不见!”
“莫非,小莲真的杀了她!只是尸体被陛下藏了起来!”粗衣男人不语。
“她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是不是你!"玉如眉胡乱推测。粗衣男人摇头,声音比前几日更沙哑难听,“云济楚是个妖女,太后何苦为一个妖女耗神。”
他刚说完,一只香炉扔了过来,直直砸在他额角上,遮面的粗布瞬间红透。香灰散落一地,散发出呛鼻的味道。
“妖女,妖女!哀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妖女!你快把她交出来!哀家只想要皇帝活下…….
粗衣男人道:“贫道有一妙计,可救陛下于水火。”玉如眉强撑起身子,“什么法子?”
“贫道游历江南曾为一户人家娘子算命,那小娘子生得与先皇后八九分相似,那时贫道还不知先皇后相貌,只算得那小娘子命格不凡,如今想来,缘分妙哉。”
“你是说.……”
“若是能将那小娘子接入宫中,解一解陛下心头之痛,陛下的病便可尽好了。”
玉如眉低下头想了想,“那小娘子身份可清白?”“出自江南农户,自幼爹娘都死了,跟着叔婶讨生活,待接入宫中,您亲自调教一番,那小娘子定会感激太后娘娘。”若真如此.……
若真能讨得皇帝欢心,今后便可高枕无忧了,这些年皇帝辛苦,玉如眉是真心想宽慰他一二的。
可母子情分浅,终是说不到一处去。
今后若是有这女子在中间调和,母子之情何愁不复?“速速着手去办。"太后起身,由孟冬搀扶着,“哀家去看看皇帝。”玉如眉被拦了回来。
崔承立在凤鸾宫外守着,他知陛下今夜取了血,定是要早早歇下,更不喜人打搅。
他看着太后渐渐走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