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何样?你从前可见过?他都说了甚?“库狄县令继续发问。“才过了正午,有个小童约莫十余岁,说有位贵公子叫他给秋娘送样东西。这郎君思念坊里娘子,时有托人送礼的,我也未多想,便带着他进来寻秋娘。”
“你倒是说说那小童何样貌,好叫县令派人去捉拿?这天煞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竞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投毒…”老鸨在一旁呵斥。崔隐环视一周,目光落在秋娘尸体上那灰白色的毡布上。靠着窗棂这一侧的布下,有一缕青丝露了出来。那青丝,许还未感知寄主已亡,妖娆的随窗棂边上的风飘渺着。
送胡饼的小童告诉他,秋娘说了这几日曹市令持着一副画到处相看。那画里的女子她瞥见过,与桃夭长的十分相似。至于罗二郎,还未来得及见她详问,她并命丧于此。憋了一整日的大雨掩在厚重的云层间,欲下未下。遮天蔽日的灰色云层,仿若发热夜里浸着汗渍的旧棉被,笼在半空,没有一丝风,压的人浑身粘腻又憋闷。
他在雅室内又仔细查看了一遍,衣柜、妆龛、床铺,甚至秋娘用过的茶具、帕子也都看了又看,闻了又闻。转而指了指茶杯慢悠悠对库狄骁道:“这小童子虽可疑,但也不排除依梦阁中有人动手脚。”“虽也有些道理,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些吧。"库狄骁蹙眉。老鸨听了库狄骁之言,上前一揖含笑道:“崔郎中多虑,这依梦阁的餐食断然是无事的。”
“娘子这般笃定?"崔隐扬眉冷脸看向老鸨。“自然。"老鸨并无半分畏惧,仰面道:“这依梦阁除了供养娘子们吃食茶饮,还有京中贵人往来宾客。这些年都是我亲自把关,从未出过事。”“若这回有人栽赃呢?”
“栽赃一个乞儿?"老鸨冷哼。
“你怎知那小童子便是乞儿?"崔隐穷追不舍。“这街市上受人使唤的除了乞儿还有甚么人?“老鸨毫无惧色。忽得,窗棂眶当一声,一股邪风涌入雅室,直卷的秋娘身上的掩尸布悬在半空,又朝门外走廊飞去。
一帮女子吓得连哭带喊尖叫连连,库狄骁也被唬的被几个衙役护着向后半步。
唯有崔隐迎着风走到窗棂前秋娘的尸体前。上次来见时,她娇媚一笑那肩头的衫子滑落,露出雪白的肌肤。他喝令一声,她却趁老鸨不在身边悄然道:“崔郎中,桃夭的案子求你别放弃。”
那看似放荡的姿态下,那双恳切地眸子,他至今印象深刻。此刻她的肩头依然袒露着,却是那种冷灰中带着些青紫。他接过仵作的笔录看了看,又轻轻执起她的手仔细看了一番眼白,指缝、指甲、唇齿……
又一股邪风从窗棂涌入,外头似有树枝折断的声响,夹杂着一些尖叫声。门外狂风中恰好赶来的冬青站在库狄骁身后给了崔隐一个眼神。“这雨终是要来了。“崔隐对冬青眼神心领神会,上前对库狄骁一揖道:“此案既与少女失踪案无关,我自不便插手,崔某先走一步。”库狄骁示意身前护着的几个衙役散了散,笑盈盈回了礼,目送他出了雅室。这雅室外的走廊中,穿堂风似乎更张狂些。那一字排开的雅室内悬着的帷帐、绸缎绢花被窗外的风吹的皆向廊中涌来。似坊里的姑娘们一般,纤手一甩那帕子才缠到耳边又收了回去,转脸又朝脸扬来。却又比姑娘们手劲更大,像夜里的黑手,不知下一拳会打在何处。
崔隐与冬青躲闪着张牙舞爪的帷帐疾步向外,与一群人在帷帐另一头擦肩而过。那带头的朝着屋里头喊了声:“附近的乞儿都寻来了,叫芽儿过来指认。““冲大郎来的!"冬青看向崔隐,只觉这股子邪风吹的更盛了些。崔隐却问道:“你那头如何?”
“妥了。”
还未说完只听得背后一个稚嫩童声响起:“是前面那位郎君叫我送的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