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甲上剥落的蔻丹泛着黯淡的光泽,"突然想起尊曜恪礼,又不想见他们"话尾的尾音消散在风里,像被雨打湿的蝴蝶。
沈赫霆的动作顿了顿,吹风机的温度似乎也低了些:"因为萧夙朝?"他将梳子轻轻搁在茶几上,"你恨他,连带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个孩子,你打算生下来吗?"
浴室里残留的水汽在玻璃上凝成水珠,顺着纹路蜿蜒而下。康令颐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叶片上的水珠正摇摇欲坠:"毕竟是条生命。"她忽然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倦意,"我困了。"
"闭眼。"沈赫霆取来卸妆棉,指尖的温度比卸妆水更轻柔,"吹完头发再睡,小心感冒。"卸妆棉擦过眼尾时,康令颐忽然想起萧夙朝扯她眼泪的粗暴,而此刻的触感却像春日拂过脸颊的柳絮。
"你怎么会这么多?"她望着镜中逐渐素净的脸,珍珠泪痣被卸去后,露出一小块淡粉色的皮肤。
沈赫霆将卸妆棉扔进垃圾桶,从手机调出相册:"原先不懂。"他滑动屏幕的手指突然停住,"你看这个卷发造型,配珍珠发夹一定很好看。"照片里的模特侧颜与康令颐有七分相似,"还有这个编发,很适合漫展"
"你是要把我重新养一遍?"康令颐望着屏幕上的发型,忽然轻笑出声。
沈赫霆关掉手机,握住她冰凉的手:"对啊,把你重新养一遍。"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他的声音却比雨声更清晰,"三个月后有你最喜欢的漫展,我订好票了。"见她欲言又止,立刻补充,"不显怀的汉服我都挑好了,保证让你拍最美的照片。"
康令颐抽出手指,在掌心攥紧又松开:"别了,显怀了拍照不好看"
"听我说。"沈赫霆突然单膝跪地,抬头时眼底映着客厅暖黄的灯光,"我帮你离婚,光明正大地追你、娶你。"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手背上的红痕,"不会让任何人说你半句闲话。"声音忽然放轻,"但令颐,这个孩子"
"我考虑考虑。"康令颐别开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对不起,我需要时间"
"嗯,我等你。"沈赫霆起身时带起一阵清浅的雪松香气,指尖再次拂过她的脸颊,"妆卸得干净吗?"
康令颐对着镜子眨了眨眼,镜中人眼尾微红,却终于褪去了萧夙朝留下的脂粉气:"干净。"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雨声里渐渐变得清晰。
沈赫霆将羊绒毯轻轻搭在康令颐肩头,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微凉的耳垂:"现在想睡觉,还是说会话?"窗外的雨势渐歇,只余雨滴敲打芭蕉的细碎声响,却盖不住他刻意放缓的呼吸。
康令颐往沙发里又蜷了蜷,发梢还沾着薰衣草的湿润气息:"睡觉。"话音未落,困意便如潮水漫上来,她望着眼前模糊的人影,恍惚想起无数个在繁星帝宫独守空榻的夜晚。
沈赫霆的手掌贴着她后背虚扶,引着她往走廊深处走去:"这是你的房间。"雕花铜门把手转动时,暖橘色的光如蜂蜜般流淌出来——墙面贴着她最爱的奶杏色墙布,窗棂垂落的雪纺纱帘上绣着月见草,连床尾那盏兔子造型的小夜灯,都是十二岁那年她在庙会攥着驻足良久的同款。
"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装修风格。"沈赫霆蹲下身解开她的拖鞋系带,指腹不经意蹭过她脚踝的旧疤,那是萧夙朝打翻烛台时留下的灼伤,"这么多年一直迁就着萧夙朝。"他将软底拖鞋套在她脚上,起身时带起一阵梨香的气息,"这些都是按照你喜欢的样子装的,希望你住的舒服。"
床品是刚晒过的蓬松鹅绒被,边缘绣着她少女时期最爱的铃兰花。沈赫霆掀开被角的动作极轻,仿佛怕惊醒沉睡的蝴蝶:"安神香点的是你最爱的梨花香,小夜灯在床头,别关。"指尖拂过她眼下的青黑,"太暗的环境,容易让人想起不好的事。"
康令颐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望着床头那盏氤氲暖光的小夜灯,忽然想起萧夙朝寝宫永远冰冷的水晶吊灯。鼻腔里浮动的梨香愈发清甜,她听见自己沙哑的道谢,却被沈赫霆温柔地打断。
"不谢。"他从床尾取出木质泡脚桶,热水注入时腾起袅袅白雾,"泡泡脚能睡得安稳些。"说着蹲下身为她褪去袜子,动作自然得仿佛他们已是相伴多年的夫妻,"房间是按照繁星帝宫你的寝殿一比一复刻的,连窗台上的多肉都是同品种。"
床头柜上整齐码放着全新的电子产品,玫瑰金色的笔记本电脑贴着她曾经最爱的动漫贴纸。沈赫霆将降噪耳机轻轻戴在她头上,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耳尖:"不用说谢谢。"他的声音混着耳机里流淌的钢琴曲,"想听什么歌?我唱给你听。"
康令颐望着他被床头灯染成暖金色的眉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我都可以。"困意裹挟着梨香漫上来,她看见沈赫霆的嘴唇在动,却听不清具体的歌词。恍惚间,他伸手替她掖好被角的动作,与记忆里母亲哄她入睡的模样渐渐重叠。
"闭眼。"沈赫霆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飘来,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康令颐顺从地合上眼,在沉入梦境前,最后一丝清明里,她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声,渐渐与耳畔的歌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