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从床榻上悠悠醒来,林黛玉脑中还是上一旬科考的事。
旁人的闲言碎语、寻常考生的言辞讥讽、镇远侯夫妇的真切欢欣,以及终覆考房中与周县令的对答,一切皆是历历在目。
唯独案首一事,成了她心头挥之不去的芥蒂。
镇远侯夫妇对她呵护备至,她自是想争取最好。
罢了,即便真与案首无缘,以那纨绔的本事,原本也是考不中的。如今能过县试,结果已算不错了吧。
林黛玉只得如此自我宽慰,翻了个身,面朝里间。
身子灵巧,可精神疲惫,林黛玉只想再贪些闲遐。
“姑娘,该起来了。”
紫鹃在帐外呼唤,道:“今儿是县试发案的日子,您不再送送宝二爷了?”
林黛玉微微蹙眉。
她怎会想送贾宝玉?
如今,她已经将贾宝玉看了个透彻,实在厌恶到了极点。
“不去。”
林黛玉淡淡回应着。
紫鹃却诧异道:“姑娘,奴婢知道您不喜宝二爷,可是前段日子不都演得好好的吗?”
“您每日都是头一个去送的,今儿个姊妹们都在,就等着府外传消息回来,独独您不去了?”
“?
“”
林黛玉被紫鹃说的一头雾水,不禁转过身来。
紫鹃姐姐没在胡言乱语吧?那纨绔竟然乐得给宝玉壮行?当真没这个道理,宝玉可还要和他打赌呢。”
思忖一阵,林黛玉又暗道:定是他存心想看宝玉出糗。除了这般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无别的可能。”
想起他哪怕身兼癸水都要来堂上看自己,林黛玉顿感八九不离十。
忽而眸眼一转。
真别说,若是看贾宝玉出糗的话,倒值得她走这一趟。
毕竟贾宝玉在考场上可是那般趾高气扬,头一个出试,正好去看看,他究竟能得个什么名次。
“罢了,便去一趟吧。”
梳洗停当,林黛玉随丫鬟们来到垂花门下的回廊。
李纨、王熙凤、三春姊妹,包括薛宝钗都已在此处。
只是宝姐姐气色瞧着不大好,眼下一片青黑,虽敷了脂粉仍难掩倦色。
尤其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让林黛玉心下不解。
但未等交谈,主角贾宝玉已昂然而至,身着他最得意的那身行头。
“宝玉,当真是出息了。”
王熙凤笑着打趣,倒让李纨念起心中旧事。
当年贾珠考中的日子,家中也是这般花团锦簇。那时她是喜极而泣,如今却似是心死了。
但面上她仍强撑着应景,道了几句恭贺。
因为元宵节的芥蒂,贾宝玉不好接李纨的话,只与王熙凤和众姊妹寒喧几句,便来到薛宝钗与林黛玉面前。
与宝钗不过寥寥数语,却特意对林黛玉小声道:“林妹妹放心!初覆那场,那镇远侯府的纨绔翻卷比谁都快,一看便知是不会答题,只能胡乱翻找,不然他还能点案首吗?”
我那哪是翻得快,是我当真写得快呀。
“此去,我有机会能中,他嘛————运气好或许能混个红椅子坐坐。”
林黛玉以袖掩面,挡住笑容,“红椅子可不好坐,那可是要被人讥讽走后门的。”
见她回应,贾宝玉笑容更盛,自觉已赢得了妹妹的关切,宽心离去。
林黛玉垂下眼帘,内心却不觉莞尔。
那纨绘心肠忒黑,定是与宝玉说了自己的坏话,将他骗的团团转。再如何,宝玉也不能比我考得高呀,又叫他得意了去。
正念着,忽觉身侧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林黛玉转眸望去,正对上薛宝钗复杂的眼神。
“宝姐姐,怎么了?”
薛宝钗缓缓摇头,心中念道:这黑了心的小祖宗在笑宝玉,宝玉还不知,真是愈发可怜了。
镇远侯府,李宸一早醒来便是神采奕奕,迫不及待要出门了。
他还从未如此渴望回到这具身体里。
试不是他考的,名却得由他来领,这得美事,谁能按捺得住?
趁着香菱收拾碗筷的间隙,李宸迅速取出小册子浏览。
——
林黛玉将这一旬的事情经过,写了个清淅透彻,甚至连她在试上做得文章和诗词,都有誊抄记录下来。
为防止李宸弄不清楚,她还贴心在旁边注释了,这里如何破题,那里如何用典。
李宸眉头微挑,暗暗念道:“还真是被她看轻了,嚼饭喂给我吃。好歹我也是学了三个月的经义了,文章做不这么好,看还是能看懂的。”
其中两首诗词,李宸倒也熟悉,在心中叨念个几遍,便也熟稔于心了。
一切都为预备着发案后,有人问起时应对。
“也不必太激动,不过是个县试案首罢了,往后还有府试、院试的案首。”
适时,香菱走进房,偏头打量着自家少爷,奇道:“少爷,您今儿心情真好。”
李宸一转身,笑道:“当然不错,今日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