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孩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贾政的板子是越落越快,贾宝玉也根本闪避不开,只得连连哀嚎求饶。
凄厉的惨叫声在书房回荡,外面小厮听得动静骇然,早已乱作一团。
几个胆大的冲进来欲要求情,另有腿脚快的便要溜去二门报信。
待帘子才掀起来,贾政当即厉声喝道:“我看今日谁敢进去多嘴,仔细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宝玉的奶兄李贵并茗烟等贴身小厮,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额上都见了血痕:“老爷息怒!都是奴才们带坏了哥儿!要打要罚,奴才们愿替哥儿分担!”
薛蟠在一旁看得眉飞色舞,暗暗拍手称快:“嘿,真真是主仆情深,倒还真讲义气!”
李宸心下无奈,这薛蟠纯粹是来看热闹不嫌事大。
宾客在场,家主教训子弟,多半有做戏成分,此时若再不劝阻,于礼不合。
扯了扯薛蟠衣袖,李宸低声道:“别看了,见好就收吧。这一顿打下去,他怕是得躺到府试开考,还不够你出气的?再闹下去把内帏里老太太,太太招惹来了,你可收不了场。”
李宸不在荣国府,一会拍拍屁股就走了。
可薛蟠还在梨香院住着呢。
纵使贾政不与他计较,那护犊子的贾母、王夫人,岂能让他好过?
薛蟠深感惋惜,却也听得明白利害,一拍大腿道:“嗐,得,就听宸哥儿的。”
二人当即上前,一左一右看准时机,架住贾政再次扬起的手臂。
李宸当即行礼,言辞恳切道:“世伯息怒!此事原是晚辈与薛大哥少年孟浪,一时血气,成了这赌局,原也不是来索偿的。”
“只是觉得,薛大哥素来粗心,这契书若留在他身边,哪一日被有心人摸去了,反倒沾污了宝兄弟与贵府的清誉。随意烧弃销毁,又怕落得旁人闲言碎语,这才特意交来世伯保管。若因这嬉闹害了宝兄弟性命,晚辈心里也着实难安。”
李宸话说的滴水不漏。
贾政闻言,胸中翻腾的怒火稍熄,手中竹板也丢去了一旁。
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体面的台阶人家晚辈也奉上了,贾政便也没有再执着的道理。
抖了抖长袍,贾政面上严厉,死死盯着贾宝玉。
相较今日言辞得体、风度翩翩的新科案首,贾政愈发觉得贾宝玉不堪了,简直有如云泥。
“孽障!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这不成器的模样,真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恨铁不成钢地斥骂一句,贾政这才转身归座。
李贵等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向李宸磕头道谢。
薛蟠站在一旁,也与有荣焉地挺真了腰板,只觉得今日是他在荣国府最为扬眉吐气的一日。
贾宝玉瘫软在地,下身一片麻木,动弹不得。
艰难地抬起头来看二人时,眸中尽是劫后馀生的喜悦。
庆幸二人没有落井下石,不然贾政是真能将他打死。
可这口气,贾宝玉自是握不下了,只是面上装得服了软,好汉不吃眼前亏。
贾政吃了口冷茶,又啐回去半口,摊开契书再扫了遍,沉声道:“我荣国府诗礼传家,向来言出必行。既然这孽障与你们立下赌约,府上自当认帐。”
看向李宸,贾政语气便缓和许多,“宸哥儿,是给你名册亲自挑选一个丫鬟,还是让宝玉来定?”
贾政其实早对宝玉房中那群莺莺燕燕不满已久。
一个十二三岁的哥儿,正当立志向学之时,却被脂粉钗环环绕,沉溺温柔乡中,哪还有心思攻读圣贤书?
哪怕皇子身边,都不会安排这么多宫女!
可碍于老太太的安排,他又不好说什么。
这回,拿去一个,别说拿去几个他都没意见。
尤其是房里最不安分的那几个,还有个名叫袭人的,更让贾政引以为不齿。
而此时,薛蟠站在李宸身侧挤眉弄眼,低声怂恿着,“袭人,宸哥儿,要袭人呀!那是个顶顶好的,我可见过呢,错不了!”
李宸并未作声,贾政却听得真切,遂问道:“袭人?宸哥儿意下如何?”
闻言,宝玉却是急了,瞪大了双眼,挪动身子却也只能往前爬,坐不起来。
周遭小厮想去搀扶,却是又被贾政一眼瞪了回去。
贾政不喜袭人,这李宸倒是知道缘由。
贾宝玉口口声声说,袭人的名字取自陆游的《村居书喜》中“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可依照贾宝玉的脾性,只怕更可能暗合卢照邻的《长安古意》中“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的狎昵之意。
这是一首描述初唐时期,长安权贵骄奢淫逸生活的诗,不乏有逛青楼的直写。
以此为丫鬟命名,就好比你有两只猫,一只叫作巧克力,一只叫作香子兰。
两个丫鬟,一个起名芳乃,一个起名丛雨。
有个姓苍的同事,你天天追在她身后叫苍老师。
贾政如何能忍受得了贾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