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肯回来?你如果不是在生郡公的气,那便是在生我和夫人的气?”
闻此,沉鱼偏头看她一眼,直往前门去。
走了不过几步,魏姬又问:“沉鱼,你是在生我和夫人的气吧?气我和夫人把郡公抢走了,因为夫人,因为我,郡公一次次抛下你,所以,你心里有怨气——”
“生你们的气?”
沉鱼站定,一寸一寸地打量魏姬。
真是越看越糊涂。
“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上沉鱼冷冷的目光,魏姬后脊一僵,恍然记起那个一身鲜血,手提长剑杀红眼的女子。
她慢慢向后移,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大一些,勉强笑笑。
“沉鱼,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告诉你,郡公还是很在意你的,你若是能回来,他一定很高兴。只要郡公高兴,我愿意成全你。”
“你成全我?”沉鱼不觉失笑,“你成全我什么?”
她声音不大,可院落安静,这么问完,周遭人悉数看过来。
魏姬垂着眼睑,脸色微微泛白,表情极不自然。
“不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嗫嚅几句,尴尬地抿抿唇,似乎被逼迫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你说你成全我?是啊,如何不是成全?”
沉鱼凉凉看着魏姬,眸光却穿透她的身体,凝视着虚无的一处,声音也跟着飘忽起来。
“你错了,我对你们没有怨气,若不是你们,我不会下定决心离开,所以,没有怨气,只有感谢,我感谢你们,让我不用一辈子都只当个角落里的影子,也不必一生都只为了一个人而活。如果能重来一次,我希望你们早点出现,也好让我早点认清,早点离开。”
她幽幽说完,不看任何人,转头就走,毫不留恋。
身后有婢女唤着魏姬。
沉鱼不为所动,倒是青萝忍不住看过去。
魏姬跪在地上,提着袖子轻拭眼角,说话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沉鱼,是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真的没有恶意,你要是这样走了,郡公回来一定会怪罪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赔不是,请你原谅我”
说到一半,小声哭了起来,鼻尖通红。
婢女试图扶起魏姬。
魏姬倔强地推开婢女,红着眼眶望着沉鱼。
“你若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前院的人不少,婢女仆妇、侍从看守,落在一众人眼中,瞧着却是另一层意思。
青萝环顾众人的表情,看一眼沉鱼,欲言又止,“女郎”
沉鱼蹙眉,只觉莫名其妙。
“她喜欢跪那便跪着吧。”
沉鱼说完就走,视线不经意扫过不醒目的一处,隔着一方水塘的连廊下,分明站着几个人。
看那不声不响地注视着这边的样子,应是已经站了许久。
沉鱼凝起眸,站着未动,隔着水塘默默瞧着。
明明离得这么远,仍是能一眼就望进那乌沉沉的眼底。
刚刚只顾着和魏姬纠缠,竟没注意到慕容熙是何时回来的。
方才那些话,想必他也听到了。
也好。
今日来此只有两个目的,其他的,无需在意。
青萝见沉鱼站着一动不动,悄声提醒:“女郎,是,是宣城郡公。”
沉鱼没作声,听着魏姬低低的啜泣声,径自朝着鸦青狐裘裹身的慕容熙走过去。
沿着路径绕过水塘,眼看远处的连廊越来越近,胸膛里的心也越跳越快。
沉鱼边走边整理情绪。
待走近了,已是了无遽容。
忽略一旁立眉瞪眼的匡阳,平静看向慕容熙,酝酿一下,开门见山。
“我——”
“匡阳,送魏姬回去。”
沉鱼的话被慕容熙打断。
匡阳低一低头。
沉鱼余光瞧见魏姬被婢女搀扶着正往这边来,低低的啜泣,随着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近。
忽然间,想起了那晚,她伏在外院的屋顶上,听到了慕容熙的琴声与魏姬的歌声。
匡阳领命离开,经过她时,身形稍稍一顿,眼睛直直望了过来。
这一眼,与过往不同,情绪复杂,可最明显的是怒火。
看得出来,匡阳非常恼她。
碍于慕容熙在场,敢怒不敢言。
她很肯定,如果慕容熙不在,匡阳会抡起拳头,毫不客气的与她打一架,虽然,匡阳未必打得过她。
再看站在慕容熙身后的玄墨。
从见到玄墨开始,玄墨就一直垂着眼,从头到尾,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就像他们是从不相识的陌生人。
沉鱼明白,他们所有人都在怨怪她。
如同她曾经怨怪逾白一样地怨怪着她。
在玄墨和匡阳的眼中,她就是一个叛徒。
有那么一刻,沉鱼心里酸酸涩涩,有些难受。
她默默一叹,低下眼,慢慢吸了口气。
“走吧。”
无波无澜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