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不怒而威的面上,带着极不协调的和颜悦色,端着一副为她好的口吻,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沉鱼望着眼前的董桓,忽然忆起她未入董府前的那个董桓,凛凛威风,老谋深算。
可住进董府后,董桓对她出格的所作所为一再容忍、迁就,几次说要责罚她,到头来也是雷声大雨点小。
若非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几乎真要以为他是个溺爱子女的慈父。
两人对视半刻,沉鱼微笑低下头:“董公说的是。”
其实,董桓这么长时间的容忍与迁就,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罢了。
沉鱼前脚回到晓月馆,董桓身边的随从后脚就带着看守将晓月馆围住。
沉鱼不动声色瞧着。
只剩六天的时间,晓月馆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之桃。
眼看一日一日过去,第三日,沉鱼已是心急如焚。
期间,她也借着去院落散步的由头,探一探虚实。
这次的看守可与之前的大不相同,绝非一堆摆设。
同时,也坐实了她的猜想,董桓之前不仅是耐着性子陪她玩,还是有意试探她。
被关的这两日都是大晴天,白雪覆瓦,日光耀耀,庭院中破雪而开的红梅,像是封在冰中的火焰。
沉鱼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在寒凛朔风将人吹透前,板着比冰雪还冷的脸往回走。
“回屋吧。”
“是。”青萝跟着踩上台阶。
远处的廊下,之桃指挥着人进进出出,忙忙碌碌。
眼不见心不烦,沉鱼打算换条路。
才迈上台阶,听得院门口响起的问安声。
青萝瞧过去,小声道:“女郎,郎主来了。”
日光下,董桓踩着脚下的影子,昂首阔步而来。
青萝走下台阶,低头行礼。
沉鱼站着没动,冷眼瞧着董桓一步步走近。
董桓往庭院中看一眼,看到几步外盛开的梅花,目光落回沉鱼,待瞧见她身上只穿着昌容色的大袖裙,不禁蹙眉。
“既要赏梅,就该穿戴的厚实些。”
“我若穿得厚了,哪知道梅花有多冷?”
沉鱼没什么好心情,懒得做戏,就连行礼都省了。
董桓步子一顿,愣了愣,看看梅花,看看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不过几息,亦明白她心中有气,笑了笑,也不与她计较。
“今天确实是个赏梅的好日子,我都记不清上一次赏梅是什么时候。”
董桓没有再往前走。
沉鱼站在台阶上,董桓要与她说话需得仰视。
无礼、任性,也该适可而止。
沉鱼只好步下台阶,面无表情问:“董公怎么得空过来?”
董桓没回答,只是看她一眼,让青萝回屋去取她的狐裘。
沉鱼想制止,青萝已转身离开。
董桓拐去开着红梅的小路,朝枝干虬曲,披着冰雪的梅花行去。
似乎忆起什么,他眯起眼,在梅树下静静站了良久。
笔直的身躯,舒展的衣袂,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依稀能瞧出他年轻时的风采。
望着董桓的侧影,沉鱼皱了皱眉。
赏梅是假,她就是想窥探墙外守卫们轮值交班的动静。
谁想竟勾起董桓赏梅的雅兴。
青萝去得快,回来得也快,抱着厚重的狐裘走近,帮她穿戴。
厚实的狐裘将她包裹得严实,将寒风挡在了外面。
石子小径,沉鱼踩着雪,挪动脚步,不大的响动引得董桓回过头来看她。
不似朝堂上的威严,也没有流于表面的和善,倒是鲜有的随性小意。
“原本有些话要跟你说,倒也不急于一时,你在府中也住不了两日,不如今日陪我赏赏梅花。”
“好。”
沉鱼听得墙外的动静,点头,又走近几步。
董桓转眸看向延伸至面前的梅枝,带了一丝笑意,问:“你的酒量好吗?”
“我?”
沉鱼被问住了。
因为慕容熙不怎么饮酒,所以她也没饮过几次。
“不知道。”
“不知道?”董桓侧头看向沉鱼,着实有些意外,转而一想,笑说:“那今天试试。”
沉鱼还没反应过来这试试是什么意思,他已转头吩咐随从去准备案几、小炉等物什。
他再看回来,笑道:“正好也该用午膳了。”
沉鱼眼珠一动,立刻招手唤青萝,让她带人去东街买酒和鹅炙。
坐榻和小炉摆好,董桓撩起衣摆坐定,大惑不解:“难道府中的膳食和酒水还不如市井的?”
沉鱼扬扬眉:“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董桓未置可否。
餐食摆上小几,炉上的酒也温好了。
一杯热酒下肚,像吞了火种,从喉咙一路燃烧至肠胃,沉鱼浑身热起来。
董桓面前的膳食未动一口,酒水已饮了三杯。
沉鱼忍不住问:“董公要和我说什么?”
董桓拎着酒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