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俊一听,脸瞬间垮了下来,比苦瓜还苦,委屈地小声嘟囔:
“皇上,这……这不公……”那个“平”字还没说出口。
“嗯?”
萧云霆鼻腔里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陆俊浑身一激灵,立刻把后面的抱怨全咽回了肚子里,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道:
“臣……遵旨!臣一定把林医官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说完,也灰溜溜地转身,小跑着追林晚去了。
“破浪号”巨大的白色船帆在桅杆上缓缓升起,发出“猎猎”的声响。
缆绳被水手们熟练地解开,船身开始缓缓移动,离开坚实的码头,向着广阔无垠的大海驶去。
岸上,送行的人群依旧跪伏,旌旗在风中飘扬。
船开后,萧云霆的龙撵并未立刻离开。
他坐在撵内,轻轻掀开车帘角的一线,默默地注视着那艘巨舰逐渐变成海天之间的一个小点,久久不语,眼眸中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龙撵外停下,接着是福海低低的通传声:
“皇上,陈指挥使有要事求见。”
萧云霆放下帘角,恢复了端坐的姿态,声音平静:
“宣他上来。”
陈长远快步登上龙撵,即便在皇帝面前,他身上那股阴冷的气息也未能完全收敛。
他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凝重:
“皇上,天机阁有最新密报!”
萧云霆刚刚拿起朱笔,在面前一份关于漕运舞弊的奏折上利落地划了一个醒目的大叉,闻言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问道:
“有何消息?希望这一次,是能让朕觉得有用的消息。”
陈长远深吸一口气,禀报道:
“皇上,是关于金凤楼的!”
“这金凤楼,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的一个风尘之地,内里恐怕藏有极大的猫腻!”
“金凤楼?”
萧云霆批阅奏折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起头,看向陈长远,眉头微蹙。
“不过是个声色犬马的销金窟罢了,能有什么了不得的猫腻?”
陈长远语气肯定地回道:
“皇上明鉴!根据审讯屠老鬼的零星口供,此次广府刺杀,除了屠老鬼这个明面上的棋子,背后还有一人暗中指挥,便是金凤楼内一个代号‘影煞’的刺客头领。”
“这金凤楼,暗中网络江湖亡命徒,训练精锐刺客,行踪诡秘,所图绝非小事!”
“臣以为,此乃隐藏在京都心脏部位的一大隐患,若不尽早铲除,恐生肘腋之变!”
萧云霆听完,并未立刻表态,他放下朱笔,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急不得!打草惊蛇反而不美,朕问你,这金凤楼背后真正的主事之人,查清楚了吗?”
陈长远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问,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刻意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禀皇上,根据多方查证,金凤楼明面上的老板只是个傀儡,其每年大部分的巨额收益,最终都流向了……”
“前太医院首座苏诚明苏老大人的名下!”
“苏诚明?苏家?”
萧云霆握着笔杆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听到陈长远如此明确地指证,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又是苏家!
他缓缓将朱笔搁在笔山上,身体仿佛瞬间被抽走了部分力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倦,向后靠在了龙撵柔软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苏清浅、苏诚明、陆青阳……
这些线索如同乱麻般在他脑中缠绕。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沉声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没有朕的亲自手谕,天机阁不得擅自对金凤楼采取任何行动!给朕牢牢监视起来,一兵一卒都不许动!”
“至于苏家那边……事关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先容朕……好生思量,再作定夺!”
听到这个明显倾向于维稳旨意,陈长远眼中刚刚因为抓到重大线索而燃起的兴奋火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他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与不甘,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争辩什么。
但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为了沉重的三个字,带着无尽的无奈:
“臣……遵旨!”
直到陈长远那失落的背影消失在帘外时,萧云霆脸上的威严逐渐消退,露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自嘲笑容。
“陈长远啊陈长远……”
萧云霆在心中发出一声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无力叹息。
“你以为朕不想立即将他们铲除而后快吗?”
“你以为朕愿意看着这些魑魅魍魉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朕……有朕的不得已之苦衷啊!”
这苦衷,源于苏家。
这个世代以医术传家,与世无争的家族。
苏家自大晟开国太祖皇帝起,便世代效忠皇室,每一代家主几乎都毫无悬念地出任太医院首座之职,深得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