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要上课呢!不用那么麻烦,周末再约。”她慢慢敲出这行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又加了个笑脸表情。忽然听见食堂的广播开始放歌,是首英文生日歌,旋律被电流磨得有点沙哑,像从旧唱片里飘出来的。
萧凌的短信很快回过来:“那我晚上给你打电话,用英语唱生日歌怎么样?保证比bbc播音员还标准。”后面跟着个龇牙笑的表情,像他每次耍赖时的样子——上次两人去图书馆占座,他非要抢九月旁边的位置,被管理员阿姨说了两句,就对着阿姨做鬼脸,结果被罚站了十分钟,却还笑得像个得逞的孩子。
下午的第一节是教育学。周老师抱着厚厚的《教育学原理》走进教室时,九月正对着笔记本上的“建构主义理论”发呆。那些密密麻麻的术语像一群调皮的小鱼,在她眼前游来游去,怎么也抓不住。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书页上,把那些黑色的字迹晒得暖烘烘的,带着点阳光特有的味道。周老师在黑板上写板书时,粉笔灰簌簌落在深蓝色的衬衫上,像落了场小小的雪。她忽然停下笔转身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温柔的光。
英语泛读课上,静静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功夫,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张便利贴。纸是九月最喜欢的樱花图案,上面用花体字写着“happybirthday”,字母的尾巴被拉得长长的,像小姑娘的辫子。旁边画着个举着英语书的小女孩,扎着和九月一样的马尾辫,头顶还顶着个歪歪扭扭的皇冠。
九月把便利贴夹进《英美文化概论》里,夹在讲英国下午茶文化的那一页,指尖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母,忽然想起初中时两人一起背单词,静静总把“delicio”拼成“delisio”,被老师点名时急得直跺脚,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后来九月在她的课本上贴了张小纸条,用红笔圈出那个多写的“i”,旁边画了个哭鼻子的小人,第二天静静看到时,追着九月在教室里跑了三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正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温柔的尾巴。九月背着装着厚厚英语词典的书包走出校门,书包带已经被磨得有些松弛,是去年在网上挑选的的,当时她还抱怨颜色太老气,现在却觉得这格外顺眼。
新室友们大概都去参加社团活动了,宿舍群里静悄悄的,昨晚睡前她还听见下铺的女生在背英语范文,声音细细的,带着点努力的认真。那女生说今天要去参加演讲比赛,祝她好运吧,九月在心里默默地想。
宿舍楼道里的灯都是出奇地暗,像坏掉了一样,九月摸着黑往上走,每踩一级台阶,楼梯板就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个年迈的老人在诉说往事。走廊尽头的窗户没关,晚风卷着花香飘进来,把她的发梢吹得乱晃。刚摸出钥匙,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萧凌”两个字,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光芒温柔又明亮。
“喂?”她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碰撞的轻响混着听筒里的呼吸声,像首简单的二重奏。
“等一下,”萧凌的声音带着点电流声,像隔着层薄薄的纱,“准备好了吗?我的独家英文演唱要开始了。”
九月愣了愣,笑着“嗯”了一声,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闭上眼睛。听筒里传来清嗓子的声音,接着是带着点生涩的英文发音:“happybirthdaytoyou……”他显然在努力模仿标准语调,每个单词都咬得格外认真,却还是在“dearsepteber”那里跑了调,像只笨拙的小鸟扑棱着翅膀,却依然努力地想要飞向天空。九月靠在门板上笑,肩膀微微地颤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撞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和着远处宿舍传来的背单词声,还有楼下隐约的车鸣,像场温柔的交响乐。
“虽然发音不标准,但诚意满分吧?”萧凌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像只刚下了个蛋的小母鸡,“今天特意查了词典的,还找我们班英语最好的同学练了三遍。”
“满分。”九月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发颤,忽然想起教育学课上周老师说的话,“教育的本质是一棵树摇动另一棵树”,此刻她觉得,大概惦念也是这样,隔着三条街的距离,也能被对方的声音轻轻摇动心弦,像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挂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开门,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妹妹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姐姐!生日快乐!”听筒里传来翻书的声音,哗啦啦的,像风吹过树叶,大概是一边在床上看小说,一边打的电话,“我今天工作还是很顺利的,车间主任说给我加工资,哈哈哈……”妹妹叽叽喳喳讲着上班的趣事。直到被室友喊去晒衣服,电话那头传来匆忙的忙音时,九月才发现掌心已经被钥匙硌出了浅浅的印子,像朵小小的花。
打开宿舍门时,空气里浮着层薄薄的灰尘,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阳光里跳舞。新室友的书桌上摆着摊开的英语词典和教育学笔记,台灯还亮着,发出暖黄的光,像个等待主人归来的朋友。只有她的那片区域放着今天收到的小礼物:晓燕送的水果糖,王浩画的纸条,琪琪塞给她的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