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
瘸了一条腿的老匠人鲁铁,便是这营地的魂。
他并非雍天工部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匠,只是徐洲前线随军匠作的一名老手。
徐洲光复,他本可随遗民安置,却执拗地拖着伤腿,带着几个同样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徐洲老匠,领着雍天支持来的器修大师和赵洲残存的器修,组成了这支不分昼夜与时间赛跑的队伍。
他们正在修复剑幕之下,最关键的几个地脉阵基节点。
材料,正是徐洲裂风城血战后带回的战利兼纪念——“玄纹重铁”。
这种吸纳了壁垒之光与妖魔污血、又在徐洲地火中淬炼过的特殊金属,坚韧异常,蕴含着一丝对抗污秽的微弱灵性,是修补被魔能侵蚀阵基的最佳选择。
“呼——轰!”
巨大的锻炉烈焰升腾,映照着鲁铁沟壑纵横、满是汗水和烟灰的脸庞。
他赤膊着精瘦却筋肉虬结的上身,仅用一条浸透冷水的破麻布搭在肩上,轮着一柄比他半个身子还沉的灵纹重锤。
每一次锤击落下,砸在烧得赤红的玄纹重铁胚上,都迸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和刺目的火星流瀑。
“当!当!当!”
单调、沉重、却蕴含着千钧之力的锤音,穿透了周遭嘈杂的搬运声、器修的念咒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仿佛战场上不屈的心跳。
赤红的铁胚在锤下变形、延展。
溶炉跳跃的火焰光影中,鲁铁浑浊的老眼猛地一颤。
那流淌的铁水光泽里,恍惚间映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穿着破烂的遗民兵皮甲,在裂风城西北壁垒破碎的滔天魔潮中,被一头晶甲战魔督军高高挑起,血洒城墙豁口
儿子临死前那一声“爹——”的嘶喊,似乎还在耳畔回荡,与眼前的锤音重叠。
“儿啊”
鲁铁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如同受伤老狼的悲鸣,瞬间被淹没在锤声里。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猛地瞪圆,牙关紧咬至渗出血丝,所有的悲痛、愤怒、对妖魔刻骨的恨意,仿佛都随着这口血气涌入了双臂!
“爹用这铁!”
他猛地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全身的力量,毕生浸淫的锻造技艺,连同那剜心剔骨的丧子之痛,尽数灌注于双臂,轮圆了重锤,以近乎疯狂的频率狠狠砸下!
“给你——砌座坟!!!”
“轰!当当当当——!!!”
火星不再是流瀑,而是炸开的烈焰风暴!
那块被反复捶打的玄纹重铁内核阵眼构件,在锤下剧烈震颤嗡鸣。
仿佛真的承载了一个父亲的重量与哀恸。
其结构在蛮力与意志的溶铸下,变得前所未有的致密、坚韧,隐隐散发出一股悲壮而锐利的灵压。
“鲁师傅!小心煞气!”
旁边一位赵洲器修惊呼。
剑幕上方,一道残留的凶剑煞气,与一团污秽魔能剧烈碰撞。
逸散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镰刀扫下,擦着工棚边缘掠过。
几块搭建工棚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
靠近边缘的两名正篆刻阵纹的雍天器修惨哼一声,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手中半成的阵盘零件散落一地。
鲁铁身形被冲击波带得一个趔趄,那条瘸腿剧痛钻心。
但他布满厚茧的大手,死死抓住滚烫的铁砧边缘,硬是没让内核构件脱轨。
他看都没看那受伤的同袍,自有医修冲上去。
他的眼睛,只盯着砧上那块即将成型、仿佛凝聚了他儿子魂魄的铁胚。
隘口后方。
依着山壁临时开凿出的巨大工坊内,热浪蒸腾,汗味、铁腥味、焦糊味混杂。
这里是“血纹盾”内核部件。
那块镶崁着暗红色“山”字符文巨盾,主体的批量铸造点。
新兵李二狗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肩上的重压碾碎了。
他原本只是雍天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最大的烦恼是地里的收成和县里的徭役。
魔灾?
那是说书先生嘴里的遥远故事。
直到同村在东境入伍的堂哥归来,将他们这些村里兄弟带出来。
按照堂哥的说法,缩在山村里,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李二狗此刻正和几个同样满脸稚气、肌肉酸痛的新兵蛋子,用特制的铁杠,撬动着一块刚刚冷却、足有门板大小、厚达半尺的“血纹盾”盾胚内核,艰难地将其挪向组装区。
他们不算战兵。
他们应该是属于工匠学徒。
这是堂哥用军功给他换取的机会。
盾胚粗糙冰冷,那暗红的“山”字古朴沉重,仿佛要把他的脊梁压弯。
“快!动作快!前线等着呢!”
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磐石营老兵在旁催促,声音沙哑却有力。
就在这时——
“咻——轰!!!”
凄厉的破空声仿佛贴着耳膜撕裂!
一团粘稠、散发着毁灭与腐朽气息的“虚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