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个吴强,真是没完没了,之前被他怼过一次,看来是根本没长记性。
但此刻李主任和王姐都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只能强压下火气。
就在这时,那位新来的陈向东工程师,却好象对这件事提起了兴趣。
他扶了扶眼镜,转向众人,语气平和但带着专业性的探究,开口问道:
“哦?是什么零件?”
“具体什么情况?”
“关于农机维修和零件制作这一块,我或许能提供一些参考意见。”
一谈到他的专业领域,陈工似乎就来了精神。
旁边的吴强一看专家感兴趣,立刻象是找到了同盟,赶紧见缝插针地开口道:
“哦,陈工,是这样的!”
“下面不是有个公社嘛,有台老掉牙的单缸柴油机,破得不行了,里面的一些内核零件,比如柱塞、喷油嘴什么的,磨损严重,市面上根本找不到了,因为这型号的机器早就停产了。”
“农机站的那位孙师傅看了,也说不能修,一来是找不到配件,二来机器本身也太老旧。”
吴强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贬低意味,继续说道:
“然后呢,这位刘光天同志就说,他们院里有一位大爷,是轧钢厂的八级钳工,号称可以手工制作出这些零件来替换。”
“但我觉得这事根本不可能!”
“陈工,您是专家,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像柴油机上面的一些专业零部件,那精度要求,公差都是以丝来计算的!”
“八级钳工再厉害,那也只是个钳工,不是神仙!”
“没有正规的图纸、没有专用的设备,这根本就是不切实际的幻想,是瞎胡闹!”
吴强说完,摊了摊手,一副“我这是忠言逆耳”的样子:
“您来评评理,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虽然话可能难听了点,但我没乱说、瞎说吧?”
“总比某些人为了出风头,不顾实际地吹牛要强!”
吴强这番连珠炮似的话说完,办公室里李主任、王姐以及刘光天,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陈向东。
他们都想听听,这位从市里研究所来的专业技术人员,会对此事做出怎样的分析和判断。
然而,陈向东这边,却没有立刻接吴强的话茬,甚至没有先评价“手工制作零件”的可能性。
他反而是看向刘光天,语气认真地询问道:
“刘光天同志,我想确认一下。你刚才所说的那台有问题的机器,你们正在讨论的,是不是就是旁边农机站仓库里放着的那台老式单缸柴油机?”
“平时是由一位姓孙的老师傅在负责维护的那台?”
刘光天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新来的陈工居然知道得这么具体,他连忙点头:
“对,陈工,就是那台!”
“您……您知道那台机器?”
陈向东点了点头,平静地解释道:
“恩,我知道。”
“昨天下午我报到之后,就去农机站那边熟悉情况,顺便看了看站里库存的那些待修和老旧的农机设备。”
“那台东风195型单缸机,我还有点印象。”
陈向东这番基于专业技术的断然否定,让刘光天心里猛地一沉。
他虽然坚信易中海的手艺和承诺,但“农机研究所专家”这个头衔带来的权威性,还是让他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鼓,原本十足的把握,此刻也动摇了起来。
他忍不住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追问:
“陈工,为……为什么呢?”
“我们院里那位一大爷,他可是八级钳工,经验非常丰富,在厂里解决过很多难题。”
“他说可以试试的,他说有把握……”
陈向东直接抬手,做了一个温和但不容置疑的手势,打断了刘光天的话。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吴强那种情绪化的嘲讽,更象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物理定律:
“刘光天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也尊重老师傅的经验和信心。”
“但这件事,与技术规律有关,与经验信心关系不大,与他是不是八级钳工,关系也不大。”
他扶了扶眼镜,开始从技术细节上剖析,话语清淅而冷静:
“你那台柴油机,我看过。”
“它上面需要更换的内核零件,比如柱塞副、出油阀这些,其配合间隙的精度要求,是以微米级来计算的,根本不是靠手工锉削、刮研能够达到的范畴。”
“这需要经过精密磨床加工,再加之专门的研磨工艺,才能保证其尺寸精度和配合面的光洁度。”
他顿了顿,继续枚举难点:
“其次,是材料问题。”
陈向东总结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
“所以,刘光天同志,这件事,我建议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从纯技术角度出发,此路不通。”
陈向东这番话说完,旁边的吴强脸上立刻露出了小人得志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