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萧风烈烈,而是谿汕湖的暗香幽幽。她一身素色宫裙,立于梅树下,细细剪去斜逸横出的枯梢褐枝。梅上的积雪簌簌落在她的青丝上,她却浑然不觉,在冻得微红的手上轻轻呵了些许白气,又稳稳握着银剪,利落地剪去一段枯枝。
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仿佛这漫天风雪、寂寂宫垣,都只是为了衬托这一刻,她与梅花的相对无言。
许是听到动静,她的身形微微一顿,缓缓转身,对他深深一福,清婉的声音正如她手下的凌霜玉蕊,徐徐落下:“不知贵人移驾来此,奴婢惊扰阁下,望请恕罪。”
袁政看着她低垂的眼睫,虽说着恭谨谦辞,却不卑不亢,正像是雪中清竹,沉静中自有风骨。他淡淡颔首,声音比预想的更温和些许:“无妨,你的梅枝修剪得很好。”月华透过重重花影映于她的身上,更衬她清姿出尘,玉容逸绝。他心中一怔,不由多说了一句:“时下天寒,小心冻了手。”
她低眉敛目,谨声应道:“多谢阁下关怀,奴婢知晓。”
似乎有隐隐的丝竹声传来,该回去了。袁政心里却起了些踯躅,他忽然很想问问她的名字,想知道是哪一处的宫苑,有这样一名与寒梅共魂的女子。喉间略滚动了一下,他终究什么也没问。这宫规森严,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给她带来麻烦。遂不再多言,只又看了眼那满树红梅,转身往回廊走去。
律回岁晚,雪消冰释,再见她已是春风和暄之时。一抹单薄纤弱的身影跪在承徽殿前,与晴光潋滟的春韶丽景并不相和,脸上带着略微肿起的红痕,不免令人触目惊心。旁边有一青服女官冷眉呵斥,颇负戾气。
袁政眉心轻曲,神色微冷,一旁却有官员拉着他的袖子道:“小阁老,我劝你莫要生事,那姑娘可不是普通的宫女,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此番是有人要拿她做筏子呢。”
袁政并不关心宫闱之事,此事似乎模糊间有所耳闻。遂凝神问道:“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位皇后?”
官员捋了捋胡须,连连点头:“自然是那位禁足已久的宋皇后。贺兰皇后已被废黜,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眼下阖宫上下谁敢称她为皇后。下官听闻宋皇后犯了大错,现已失了帝心,如今可谓是不废而废。皇后让娘家妹子进宫做女官,想来是为了重获圣恩。但宫里那么多嫔妃看着,岂能让皇后遂了意。虽一时不能于皇后娘娘如何,但那位宋姑娘,可就倒了霉了。”
袁政薄唇微抿,面露不忍:“宋家也是清流人家,宋姑娘此番进宫受难,难免叫人唏嘘。”
他缓步上前,淡声道:“陆尚宫,何必要在承徽殿前如此动气?”
陆尚宫肃身一拜,恭敬道:“袁大人,奉令贵妃娘娘之命,尚宫局连日赶工装帧的《嘉佑大典》补遗卷,要送往临川阁入库,不料这宫女做事不当心,弄污了文书。论宫规,需在宫门前跪上一日。”
袁政缓和道:“陛下今晨在朝中提起重修《嘉佑大典》一事,欲亲自过问。再过一刻,陛下便会往内阁而来,若看到此景,难免要过问。这宫女虽有过错,届时龙颜一怒,恐会迁及整个尚宫局。”
陆尚宫脸色一白,立时会意,忙赔笑道:“大人说的是,是奴婢考虑不周了。”随即竖眉叱地上女子,“还不快起来谢过袁大人!”
在女子抬头那一瞬,两人都有些微惊讶之色,显然是认出了昔日谿汕湖旁所遇之人。但愕然只不过刹那,女子行礼如仪,含谢道:“多谢大人为尚宫局思虑。”
她随尚宫转身离去,许是膝盖受了伤,她的步履有些慢,却很从容,坚定地朝前方行去。
后来他向临川阁熟识的一个小书吏打听,听书吏说,那女子名叫湘宁,与宋皇后是孪生姊妹,自出生后便一直体弱,故而年逾二十,仍被父母养于家中,不曾有过婚约。后来被皇后一道懿旨召入宫中做了女官,然六宫人人都知晓,这位湘宁姑娘入宫就是为了帮姐姐固宠。奈何皇帝连面都没见过她,后来宋皇后有错被禁足,而令贵妃一向同皇后势如水火,借此更是百般磋磨,如此一来,姐妹两的日子在宫中便更不好过了。
袁政的心中隐有怅然之意,似乎为那名毅如清竹般的女子而叹惋。令氏而今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宋家一介清流门第并不能与之相较。若长此下去,只怕那名女子一生的芳华只能白白消殆于这重重宫闱中了。然而他并没有将这些表露出来,只请书吏以他的名义去太医院取些药,悄悄给那宋姑娘送去,而后便匆匆离开。
春去秋来,帝王于临华殿设中秋宫宴。作为天子近臣,袁政亦随行在列。月过中天,他信步来到了谿汕湖畔的一座凉亭。踏入时,已见亭中有一靓影倚栏吁叹。原来是她。
湘宁转过头来,面上一红,欠身道:“奴婢见过小阁老。”
袁政轻笑,和言道:“平日听旁人叫不觉有何,只是‘小阁老’这三个字从你口中迸出,却觉很是不一般。”
湘宁似有些窘迫,迟疑一瞬道:“奴婢……唐突大人了。”
袁政欣然一笑:“不曾。本是你先踏足此地,若说唐突,倒也是我扰了佳人赏月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