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
她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来自一个信奉“结果至上”的时代,而他,则被这个时代的“道义”与“规矩”,束缚得死死的。
她可以说服他造反,可以逼着他杀人,却无法改变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这个时代顶级武将的偏执。
“罢了。”沐瑶收回了目光,转身向帐外走去:“既然王爷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多言了。”
她走到帐帘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希望王爷明日,不要死在战场上。否则,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殉葬。”
说完,她便掀开帘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帐内,再次恢复了寂静。
萧逸尘看着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参汤,怔怔出神。
过了许久,他才端起碗,一饮而尽。
汤,很暖。
可他的心,却比帐外的夜色,还要冰冷。
……
皇宫,御花园。
月色如水,静静地洒在亭台楼阁之上,给这座染血的宫城,镀上了一层虚幻的银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交织成一种诡异的芬芳。
萧景南换下了一身沉重的铠甲,穿着一袭玄色龙纹常服,独自一人坐在石桌旁,自斟自饮。
他的面前,摆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可他一筷子都未动。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慕容云歌端着一个食盒,缓缓走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装,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几分憔瘁。
“陛下,夜深了,喝点粥暖暖身子吧。”她将食盒里的燕窝粥端出来,放到萧景南面前。
萧景南没有看她,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来做什么?”
“臣妾担心陛下。”慕容云歌在他身边坐下,声音温柔。
“担心?”萧景南发出一声自嘲的笑:“担心朕明天会死在萧逸尘的剑下吗?”
慕容云歌的身体轻轻一颤,没有说话。
萧景南转过头,借着月光,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相貌,确实算不上绝色,甚至有些寡淡。
可就是这张脸,却让他和萧逸尘,都为之疯狂。
“云歌,你怕吗?”他忽然问。
慕容云歌抬起头,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有陛下在,臣妾不怕。”
“呵,谎话。”萧景南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的力道有些大:“朕明天,可能会输。”
慕容云歌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惊慌。
“陛下……您……您一定能赢的。”
“为何这么觉得?”萧景南的眼神,像刀子一样,似乎要将她看穿:“是因为镇北军人少?还是因为朕是天子,有上天庇佑?”
慕容云歌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垂下了眼帘:“臣妾……臣妾只是相信陛下。”
“哈哈哈……”萧景南忽然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与疯狂。
他松开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不懂。朕今天若是不应战,不出三日,那些跪在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就会亲手打开宫门,提着朕的头,去向萧逸尘邀功。”
“沐瑶那个女人,太狠了。她不杀人,却诛心。”
“朕被她逼到了绝路上,只能选择用这种方式,与萧逸尘决一死战。”萧景南看着杯中晃动的月影,声音低沉下来。
“在神策门外,堂堂正正地打一场。赢了,朕还是大周的皇帝。输了,朕也能死得象个君王。”
“至少,史书上,不会说朕是被臣子背叛,吓死在宫里的窝囊废。”
慕容云歌怔怔地听着,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霸道、残忍的男人。
原来,他也会恐惧,也会无奈。
“陛下……”她伸出手,轻轻复在萧景南的手背上:“那……真的没有胜算了吗?”
“有。”萧景南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五五之数。镇北军虽是百战精锐,但他们长途奔袭,已是疲惫之师。而朕的三十万禁军,以逸待劳,又占着地利。这一战,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他说着,慢慢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朕要去歇息了。明日一战,事关国运,朕必须养足精神。”
他转身欲走,慕容云歌却猛地从身后抱住了他。
她的脸颊,紧紧地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带着一丝凉意。
“陛下,您一定要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萧景南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放心吧。”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云歌,徜若……徜若朕真的败了。”
“你不必为朕悲伤。好好待在宫里,萧逸尘……他心悦你多年,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他便轻轻挣开了慕容云歌的手,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地走向了寝宫的方向。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慕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