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那么……关于我们天胡国,您又是什么样的态度?”
他抬起头,迎着沐瑶那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问道:“徜若,我们天胡国,从今日起,选择与北境的陈庆之先生彻底断绝一切往来。那么,我们和您……会是朋友吗?”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的投名状。
也是他代表父亲,代表整个天胡国王室,向南境这位真正的统治者,发出的试探。
沐瑶的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划过,仿佛在勾勒着世界的版图。
“朋友?”她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弗拉保尔王子,在我的世界里,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
她的目光落在弗拉保尔的脸上,清淅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伪装和盘算。
“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有利可图,我们就是最亲密的‘朋友’。只要你们能为共和国的建设提供价值——无论是资源、市场,还是一个稳定的、可以作为战略缓冲的北方邻邦——那么,海州港的大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反之,亦然。”
话已至此,再明白不过。
没有虚伪的承诺,没有热情的拉拢。
沐瑶赤裸裸地将这场国际关系,定义成了一场交易。
价格,由天胡国自己来开。
诚意,由天胡国自己来证明。
弗拉保尔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
“我明白了。”
他微微躬身致意:“那么现在,我和我的妹妹,可以在海州城中自由活动吗?我们想亲眼看一看,这座伟大的城市,是如何运作的。”
“当然可以。”沐瑶的姿态很随意,仿佛他们谈论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至少在目前,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她补充道:“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一队卫兵保护两位的安全,海州的夜晚,对陌生人来说,可能并不那么友好。”
那份“不友好”,弗拉保尔在来的路上已经瞥见了。
那些藏在繁华背后的阴影,或许比草原上的豺狼更加危险。
“不必了,总统阁下。”弗拉保尔礼貌地拒绝了:“我们只想用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去看一看这个世界。那样,或许能看得更真实一些。”
“随你们的便。”
沐瑶的语气淡漠,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目光已经重新投向了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档,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一个国家命运的谈话,不过是她繁忙工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弗拉保尔不再多言,带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弗拉塔塔,转身走出了这间让他们感到无比压抑的办公室。
当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将那个女人的世界与他们隔绝开来时,兄妹二人才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们站在空旷安静的走廊里,看着窗外那被工业浓烟染成黄昏色的天空,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北境之行,象一柄重锤,砸碎了他们旧有的世界观。
而刚刚这场与沐瑶的会面,则象是将那些碎裂的认知,又投入了溶炉,用一种更加冷酷、更加强大的力量,强行重塑。
“哥哥……”弗拉塔塔轻声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后怕:“那个女人……她……她不是人,她是个魔鬼。”
“不。”弗拉保尔摇了摇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她比魔鬼,更可怕。”
“魔鬼诱惑人堕落,是为了毁灭。而她……她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去创造一个新世界。哪怕,那创造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毁灭。”
他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妹,眼神无比郑重:“塔塔,我们必须留下来,看清楚。我们必须看清楚,她口中的‘利益’,究竟是什么。”
“我们必须看清楚,这座用金钱和欲望堆砌起来的城市,它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天胡国的未来。
更是为了解答他心中那个终极的困惑——
陈庆之的世界,和沐瑶的世界。
到底哪一个,才是人类真正的未来?
或者说,这两个看似截然相反的世界,最终,是否会走向同一个,由那个女人早已缺省好的终点?
当沉重的雕花木门在弗拉保尔兄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黑洞般的寂静。
沐瑶没有回头,依旧负手立于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那座由钢铁、欲望和金钱构筑的庞大都市。
她的凤眸中,不起一丝波澜,仿佛刚才那场足以决定一个王国命运的谈话,不过是拂去了桌面上的一粒微尘。
天胡国,陈庆之,弗拉保尔……这些名字在她庞大的思维宫殿中,仅仅是几个被粘贴标签,分门别类归入文档的棋子。
陈庆之是“理想主义试验品”,弗拉保尔则是“可利用的潜在买家”。
她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北境的冰原和草原,投向了更遥远、更黑暗的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