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外的风带着草屑与尘土,吹在脸上有些粗粝。
苏墨率领的一千骑兵正沿着商道向北疾驰,队伍后方是押运粮草的大车。
出发时意气风发,但行进了不到两日,就出现了问题。
负责后勤的黄老三策马从前队兜了回来,脸色铁青,赶到苏墨身边,压低声音道:
“将军,方才才发现的问题,咱们带出关的这些粮草,全都不对!”
苏墨勒住马缰,眉头微蹙:
“不对?什么叫不对?”
“头几车检查过了,都是上好的米麦。可后面那十几大车,”
黄老三啐了一口。
“全是些陈年腐米,有些甚至都发霉结块了!还有几车,面上铺一层好粮,底下全他娘的是沙子石子!这够干啥?喂马都嫌硌牙!”
“还有草料,全都是发霉的,咱们这是被坑了!”
苏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调转马头,来到车队中部,随手用马鞭挑开一个麻袋,里面黢黑发霉的谷物混着刺鼻的味道涌了出来。他又用靴尖踢了踢另一个袋子,发出沙石摩擦的沉闷声响。
“你们出关之前问了没有?这粮草是户部拨的,还是魏王拨的?”
立马有小卒回话:
“回将军的话,是户部拨发的,江南采买……”
苏墨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江南最大的粮商,可是公孙家,呵,这就对上了。”
黄老三怒道:
“将军,这是存心要咱们的命啊!那阿茹娜在关外,手下数万人只怕到了现在粮草断绝了,要是没有粮草接济,咱们这时候即便驰援了,也是无济于事!”
周围的士兵们也围拢过来,看到这番景象,脸上都浮现出愤懑和忧虑。
长途奔袭,粮草就是命根子。
这些粮草不光是给阿茹娜部补给用的,他们自己也得用。
苏墨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一张张不安的面孔,忽然朗声笑道:
“慌什么?这些粮草不能用就干脆不要了!”
苏墨翻身上马,声音清淅地传遍全场:
“传令!把所有还能入口的粮食集中起来,统一分配!至于这些坏了的粮草,原地丢弃,不必携带!轻装简从,加快行军速度!”
黄老三有些尤豫:
“将军,这……粮草本就不多,再丢弃一部分,恐怕……”
苏墨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
“老三,记住,咱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运粮的。靠这点掺沙子的粮食,撑不到王庭就得饿死。”
“没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草原这么大,还能饿死咱们这一千条好汉?执行命令!”
“是!”
黄老三不再多言,立刻转身去安排。
士兵们虽然依旧担忧,但看到主将如此镇定自信,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动作麻利地开始分拣粮草,丢弃废物。
与此同时,北蛮草原深处,阿茹娜公主的大营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曾经,在收编了哲别和查干的部众后,她麾下拥有六万大军,声势浩大,直逼王庭。
然而,与巴特尔统领的十万大军一次关键交锋中,她不仅吃了败仗,折损了不少人马,更致命的是,麾下足足有一万馀人临阵叛逃,投向了巴特尔!
金色王帐内,牛油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阿茹娜略显苍白却依旧倔强的脸庞。
她坐在主位上,下方坐着十几名部落首领和将领,有人沉默不语,有人眼神闪铄,有人则直接面露不满。
“公主!”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乃是克烈部的首领脱里,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粗嘎。
“不能再打了!咱们的勇士已经流了太多的血!阿尔罕当可汗,还是公主您当可汗,不都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吗?”
“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让北蛮的元气大伤!”
另一个瘦削的将领接口道:
“脱里首领说得对。如今我们兵力不足五万,对面巴特尔加之刚刚南下的王庭五万精锐,足足十五万大军!”
“兵力三倍于我,这仗怎么打?依我看不如暂且归附,保存实力……”
他话没说完,但投降二字几乎呼之欲出。
“归附?投降?”阿茹娜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扫过说话之人。
“阿尔罕弑父纂位,心狠手辣,你们以为投降了就能有好下场?”
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叹了口气:
“公主,道理我们都懂。可是军心涣散啊。上次败仗,加之有人叛逃,现在士兵们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更重要的是我们的粮草,最多只能再支撑五天。”
“五天之后,不用巴特尔来攻,我们自己就得饿死在这草原上!”
“粮草……粮草……”
阿茹娜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手指紧紧攥住了王座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兵力悬殊,军心涣散,粮草断绝……每一个问题都象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