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黄梅细雨,苦夏将尽。
数月前栽下的蔷薇花已经爬满了架子。
屋檐下,摇椅随着风声晃动,吱呀轻响,时有微风吹动门帘。
姚令月摊开手脚躺在摇椅上,脸上盖着一个大蒲扇。
散开的头发正时不时点在地上。
兴许是她前几日折腾的太多,这两日小腹酸痛坠胀,身子格外不爽利。
晨起后便往摇椅上一躺,饭也不吃了能呆一整日
自从听说女子来癸水便是流血七日,琼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总是觉得自己没照顾好她。
时而担忧她因苦夏吃不下饭,时而担忧她气血亏损,想着办法琢磨新吃食,倒将厨艺磨练得愈发好了。
枣树下,姚令月眼眸半阖昏昏欲睡时,灶房里冷不丁传来一阵细微响动,布帘下露出琼华天青色的裙摆。
他正蹲在地上不知道摆弄什么。
姚令月慢悠悠侧过身,脸颊枕在手臂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琼华。
日光从叶隙间倾泻,似染上金光的纱帐,身影也渐渐被光亮晃的模糊。
她还记得那日细雨萧萧,琼华下凡时艳服霞衣,琼环瑶配,梳着繁复的发髻明珰满身。
任谁看都是天上的仙子。
可他下了凡没了法力,也不会簪发,姚令月只好给他编了个最简单的麻花辫。
原本瞧着颇为娇蛮的人,柔婉许多。
琼华似乎很喜欢姚令月给编的发辫,第二日便在鸦黑的发间编进一些零碎的彩线,围绕在她身边时像只漂亮的小蝴蝶。
时日一久,他已经学会如何穿凡间的衣裳、可以睡硬邦邦的床、吃饭时也能不声不响地挑出麦壳、虽然还是偶尔会被雷雨惊吓要跟她一起睡,但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凡间的生活……
姚令月看着看着便出了神。
然后一阵黑烟飘了出来——
“看来还是没学会生火啊…”鼻尖闻到了那又苦又腥的药汤味。
姚令月头疼得很,赶紧捂着脸装睡。
琼华端着汤药过来时,摇椅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月娘,醒醒,你今日的补药还没喝呢。”
他伸手拿开姚令月脸上的大蒲扇,想要将人摇醒。
姚令月不动如山,依旧装睡。
下一刻就被那人捏住了鼻子:“别睡了,快起来将药喝了,我替你尝了一点都不苦。”
“谋杀亲妻啊,”姚令月快要憋过去,睁眼拍开他的手:“你怕苦得很,怎么会替我尝。”
琼华见她不信赶紧抿了一口,苦得鼻尖小痣跟着一抖,咽了咽喉咙:“今日我熬得淡了些,没有前几日那样浓了不信你尝尝嘛。”
姚令月不肯接,琼华便盯着她看,二人视线焦灼许久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
“今日差不多就是最后一日了,喝不喝的有什么区别,何苦来哉。”嘴里抱怨着还是接过了碗,犹豫了一会儿,捏着鼻子仰头就往嘴里灌。
“呕……”
腥苦气霎时从嘴里蔓延开,姚令月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摇椅边,琼华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腕摸索。
毛茸茸的头顶,只露出一个乌黑的发旋。
过不一会,他才仰着脸笑盈盈地将姚令月的手抬起来,邀功一般:“快闻闻,是不是这样就闻不到苦味了。”
一颗一颗的小栀子花被琼华穿成一条手环,正扣在她手腕上。
雪白柔软,香似玉京来。
姚令月抬起手嗅了嗅,满怀栀子香:“好甜。”
小时候姥姥也会在她衣襟上别一朵黄角兰,甜香几乎染透了衣裳。
“今日喝完,明日咱们就不喝了,”琼华琥珀色的眸里泛着丝丝翠绿,点点日光映在其中,只笼罩了她一人:“你再睡会儿,我去将碗洗干净。”
转身离去时被一双手拉住,轻轻一扯!
摇动的叶化作一抹残影,琼华身子后仰,在摔倒之前被姚令月揽住腰抱了过来。
回过神来后,已经跨坐在她双腿上。
姚令月半坐起身,双手半松半紧地兜在他腰间。
“你做什么,”琼华怕砸到她,略微动了动抬手抵住她肩头:“月娘,你,你先放我下去。”
姚令月鬼使神差地,凑上去轻轻抚住他的脸,琼华跟着呼吸一停,不知做何反应:“月娘,我好像压到你了……”
手从纤薄的背上滑下去复又交叠在他腰间,她轻声问:“在凡间穿衣吃饭、行走坐卧皆不如天宫,如此……”
“云泥之别,你真的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我一穷二白,家中只有几间茅屋一头牛,跟着我过这样的日子,要吃许多许多苦头,不后悔吗。”
说着,姚令月伸出手点了点琼华心口。
琼华原本茫然的神色褪去,纤长的睫毛一垂,偏过头去赌气道:“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问我,你不信我是不是,你不怕我真的扔下你走了?”
他又气又委屈,伸手抵住她肩头不许她再靠近一寸:“不许碰我了……”
姚令月无奈叹气,惹得这么漂亮的人掉泪真是她的罪过:“怪我,我不该问的。”
想伸手擦去他眼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