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敢到我面前来叫板。”
“娘,今儿这肘子炖得可真烂。”孟韦端着空碗,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能不能让小厨房再做些啊?”
孟氏见他面前那半盆肘子肉已然空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木箸狠狠敲在他脑袋上:“吃吃吃,整日就知道吃!”
她这儿子是个心大的,明知自己这差事是仰仗安远侯府才得来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竟半点都不担心,照样大吃大喝。
孟氏恼恨儿子的不争气,叹息半晌,到底还是吩咐了丫鬟,再去炖一锅肘子来。
再看一旁的女儿,正低头喜滋滋摆弄着手腕上新得的金镯子,又随手将耳上的旧珍珠坠子赏了丫鬟,仿佛整个江府,只有她一人在忧心受怕。
孟氏心头窝火,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这么一双儿女,自然要处处为他们打算。
只是,想起那位如今在京中炙手可热的平北王,孟氏忽然又有些后悔,若是当初她没有逼迫江馥宁改嫁,借着她这王妃的光,自然有享不尽的好处,譬如给孟韦升个官儿,再给婉荷寻一位更体面的夫婿。
都怨江馥宁这个赔钱货,命里没福气,累得她的儿女都跟着遭殃!
孟氏越想越恨,她暗暗咬牙,待过了年,便赶紧把江雀音与国公府的婚事定了,她可不想再浪费白花花的银子,养别人的女儿!
*
一出孟氏的屋子,江馥宁便望见不远处的枯树后躲着小小的一团人影,正小心翼翼地朝这边张望着。她心下一暖,忙快步走过去,解下斗篷披在妹妹身上。
江雀音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尖,一双杏眸里满是对姐姐的担忧:“姐姐,夫人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她站得远,只隐约听得孟氏语气十分不善,似乎训斥了姐姐。
江馥宁摇头,她不想让妹妹知晓这些烦心事,只心疼地摸了摸她身上单薄的料子,轻声嗔怪道:“上次给你买的那几件衣裳,怎么不穿?”
江雀音弯眸朝她笑,话里颇有些得意:“双喜说那些都是好料子,再添些绣样,能卖上两倍的价钱呢。”
她四下望了望,见没有孟氏的人在,才从怀里取出个沉甸甸的钱袋,塞进江馥宁手里。
“牡丹楼的掌柜还夸我绣得好,多给了好些赏钱。”
江雀音骄傲地挺起胸脯,等着姐姐的夸奖。这些年,一直是姐姐偷偷给她银子私下接济她,多亏了双喜随口出的这主意,她终于也能为姐姐赚钱了。
江馥宁怔愣了一瞬,眼里仿佛进了沙子,酸胀得厉害,她垂下眸,不想让妹妹看见她发红的眼角,只用力将钱袋塞回她怀里,又低声让宜檀把东西拿过来。
江雀音却以为是自己惹了姐姐不高兴,忙牵起姐姐的衣角,悄悄与她保证着:“姐姐,我都想好了,过了年我就嫁到国公府去,等上十年、二十年……待他撒手人寰了,整个国公府便都归我管,到时我就有好多好多银子,可以给姐姐花呢。”
江馥宁听了这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仿佛被一把钝刀缓慢地搅割着血脉筋肉,凌迟般地疼。
“说什么傻话呢。”她深深吸了口气,握住妹妹冰凉的手,“你只管好好地待在江府,什么都不必想。过些日子便是除夕宫宴,不少世家公子都会前去赴宴,到时,姐姐带你同去。”
她的妹妹姿容不差,这几年之所以无人提亲,无非是孟氏一直将她藏在后宅,一心只想着把她当件货物,待到了年纪卖个好价钱。
今日孟氏百般怨怼于她,大有撕破脸的意思,她绝不能让孟氏如意,害了妹妹的一生。
“真的?”江雀音眼睛一亮,只一瞬,便又黯淡下去,“可是,夫人不会同意我出门的。”
提及孟氏,江馥宁语气倏然冷了下来:“我与你姐夫一同来接你,顾着人前的面子,她不敢不放人。”
江雀音闻言,这才欢喜起来,姐妹两个约好除夕宴那日在江府后门相见,之后江馥宁便离开了江府,坐上了回谢家的马车。
车帘一落,江馥宁脸上再没了方才在妹妹面前时的温柔笑意,她细眉轻蹙,疲惫地倚靠着车壁,满腹心事。
除夕宫宴,乃宫中头等隆重的宴会,为庆贺新岁,皇帝广布恩泽,便是最微末的小官,也可携家眷前来赴宴。
裴青璋自然也会去的。
思及这几日被他纠缠威胁的种种,江馥宁原本已经想好,借口身子不适,在除夕宴当日告病在家,可为了妹妹的婚事,她却又不得不走这一遭。
机会难逢,除夕宴是眼下妹妹在那些世家公子前露脸的唯一机会,万万不能错失。
江馥宁一路揣着心事回到容春院,床边矮几上还摆着裴青璋送来的针线,醒目的一团红,灼灼地刺着她的眼睛。
她挣扎半晌,终是拿起了那团针线,沉默地绣了起来。
几年过去,她的女工并没有什么长进,她仍然只会最容易的一种绣法,还是当年跟着李夫人学了好几日才勉强学会的。
一针一线,好似重回当年光景,映花院里烛火摇曳,窗边落着婆娑树影,满院白梅随夜风漾开缕缕幽香。
她低头绣得认真,却不知裴青璋何时进了卧房,正静静地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