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低头从怀中取出一只翠绿通透的翡翠镯子,“不过这个,可是我用自个儿攒下的银子买的。”
他眼底笑意温柔,捧起江馥宁纤白的手腕,认真为她戴了上去,“给夫人的回礼,还请夫人笑纳。”
江馥宁其实并不喜欢翡翠,翡翠虽贵重,却显老气,与之相比,她更喜欢那些雕花精美的金银细镯,灵动娇俏,花样也多。
可在男人温柔缱绻的注视下,她还是弯唇笑了笑,柔声道:“多谢夫君,我很喜欢。”
她本以为那日谢云徊不过是随口一提,要送她些什么,作为那枚平安穗的回礼,不想他却当真记在了心里。
他心里是有她的,是不是?
方才对许氏那样说,应当只是拿来敷衍搪塞的说辞……
冰凉的镯子套在腕上,江馥宁却觉得心口终于暖和了起来,她抬头对上谢云徊的目光,如往常一样,朝他嫣然一笑:“夫君,我们去放灯吧。”
*
安远侯府,胡道士弓着腰站在堂屋中,冷汗无声爬满鬓角。
他悄悄瞥了眼坐在阴影中的男人,哆哆嗦嗦地开口:“王、王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番说辞对许夫人说了,可、可我瞧着那谢公子似乎不大愿意休妻,许夫人劝了好半晌也没个结果,您不妨耐心等等……”
说起来,他实在是摸不清这位王爷的心思。
当年他收了许氏的金子,也的确尽心尽力,替谢云徊卜得天机,那位江氏娘子与他八字契合,乃是他命中的贵人,两人若结成连理,日后谢云徊必定会福运加身。
可不曾想,如今几年过去,这位炙手可热的平北王不知怎的却盯上了他,把他从菩提观中抓来,还逼着他在许氏面前言明,当年是他看错八字,一时糊涂,酿成这桩“错”事。
昏暗中传来一声瓷盏磕碰的声响,胡道士抖了抖,不敢再多思,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草、草民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裴青璋淡淡乜他一眼:“可替谢公子重新请过卦了?”
胡道士擦着汗道:“是、是请过了,一时还未寻到合适的女郎,许夫人正派人四处打探着。”
他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想,所谓重新请卦,不过是他信口胡诌了个八字,都是没踪影的人,找寻起来自然麻烦。
“既然许夫人为此事发愁,胡道长神机妙算,何不出手相助。”裴青璋抿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听闻国子监祭酒李大人的独女正当待嫁之龄,与谢公子素日往来甚密。想来这位李姑娘,应当才是谢公子的良缘。”
胡道士忙点头称是,见他再无别的吩咐,便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见人走了,张咏这才悄无声息从角落里走出,低声道:“王爷,时辰不早了,可要回府用团圆饭?”
“不急。先陪本王去街上走走。”
男人难得有几分好心情,说话也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调子,“明日便是与夫人相见之日,本王该给夫人准备好新岁礼才是。”
到了街上,只见四下一片灯火通亮,到处都是卖花灯的小摊,街头巷尾还有不少杂耍表演,吞火的、吃刀子的,好生热闹。
裴青璋对此兴味索然,目光落在不远处牡丹楼的匾额上,琢磨着上次撕坏了江馥宁一件小衣,自然该送她一件新的作为补偿。
他抬脚向牡丹楼走去,走着走着,却突然望见前方石桥旁的河畔边上,有一对熟悉人影。
美人手捧花灯,闭目许愿,一旁的白衣公子温柔凝视着她,在她睁开眼的时候,含笑说了些什么,美人便笑起来,娇怯地在公子脸颊上落下一吻。
河边有不少成双成对的男女,正各自说说笑笑地放着花灯,是以,并未有人注意到江馥宁这过分大胆的举动。
可她的一颦一笑,皆灼灼落入裴青璋眼中,无比刺目。
除夕佳节,阖家团圆,而他却孑然一身,只能站在暗处,如同一个阴暗的妒鬼,看着他的夫人与旁的男子恩爱缱绻。
手指紧攥成拳,男人眉目一寸寸冷下去,眼底戾气尽现。
他等不到明天了。
今夜,不,现在,他便要见到他的夫人,他要让她明白,无论是过去那短暂的夫妻半载,还是往后的每一个新岁,她都是属于他的——
也只能属于他。
*
江馥宁迷糊醒来时,后颈仍隐隐作痛。
她只记得她与谢云徊放完了河灯,见街头的杂耍新鲜,便挤进人堆里凑了凑热闹,哪知人群越聚越多,不知不觉她便和夫君挤散了,正着急时,便被什么人给砸晕了过去。
江馥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可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周遭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没有,她不由一阵忐忑,心道莫不是被人给拐出了京城?
忽地,一盏烛灯幽幽亮起,江馥宁吓了一跳,待她看清眼前男人的面容,更是惊骇地睁大了眼睛。
裴青璋慢条斯理地点着了桌案上的白烛,火苗毕剥,在满室寂静中,一声一声,格外清晰。
他一身闲适,姿态惬意,反观自己,不知何时被剥去了身上斗篷,只剩单薄裙裳,令她无时无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