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绿也是个直肠子,虽是好意,但话里话外都象在戳娘子的心窝子。
她连忙打断,吩咐道:“好了好了,快别说了,先去把地上的碎瓷收拾干净。”
陆昭若听着秋绿的话,身体微微一颤。
就在一个时辰前。
冬柔兴冲冲地跑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娘子!狄国公夫人等会儿要亲自登门,为孟郎君说亲呢!外面的传言竟然是真的呢。”
她凑近些,眼里闪着光:“奴婢觉得,孟郎君虽说性子疏懒了些,可心地是顶好的!几日前遇险,他那样文弱的人都敢挡在您前头!狄老夫人又那般慈爱,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您!这门亲事,娘子您……意下如何?”
当时,陆昭若闻言,确实怔了许久。
她想起了与孟羲的种种过往。
从最初他言语带刺,讥讽她“攀附”,到后来他一次次看似不经意却及时的相助,再到三日前郊外,他明明手无缚鸡之力,却仍下意识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
长鸿那句“城南慈幼局里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也时常暗中派人送去银钱衣物……他、他骨子里真的不是个冷血之人!他只是……只是心里太苦了,才总是一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确实。
他的确不是个冷血之人。
若真要择一人托付终身,抛开那些浮于表面的疏懒与毒舌,孟羲骨子里的良善与关键时刻的担当,或许……确实是个值得考量的选择。
更何况,他背后是狄国公府,老夫人又真心待她,若嫁过去,于云裳阁的前程自是助益良多,也不必陷入高门内宅的倾轧之中。
而另一边,萧夜瞑那沉默却灼热的目光,那一次次出手相护,与那始终无法说出口的承诺、那斩钉截铁的拒婚……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头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涩意。
两相对比之下,她心中虽无激烈的情爱,却也生出几分现实的考量与一丝对安稳未来的向往,于是对冬柔轻轻颔首,语气平和地应道:“若他……确是真心求娶,狄国公府也诚心相待,这门亲事,应下……倒也未尝不可。”
谁能料到,仅仅一个时辰之后,那刚刚萌生的一点微光,便被现实碾得粉碎。
陆昭若缓缓回过神来。
目光落在地上已被秋绿擦拭干净的青石板,只馀下一圈淡淡的水痕,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她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了然与淡淡的疲惫:“不必怪他。”
“狄国公夫妇膝下唯有孟羲母亲一个女儿,爱女早逝,孟家又已败落。二老年事已高,孟羲虽为外孙,却是他们心头唯一的骨血至亲,是狄家一脉未来的指望,国公府未来的门楣,也需要他来支撑。”
她抬起眼,望向窗外狄国公府的方向,眼神悠远:“老夫人今日亲至,已是给了天大的颜面。如今流言如刀,直指门楣清誉,他若为我一人之故,当场忤逆至亲,致家族蒙羞,那便是不孝,是忘本。”
“他今日选择随老夫人离去,是尽了为人子孙的本分。”
她收回目光,语气轻缓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叹息:“我能理解。”
“只是……看来我与他,终究是缘分浅薄,有缘无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