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轻人,大多是最底层的农奴或自由民的儿子。
甚至面黄肌瘦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已经算得上是褒义词了。
他们衣着相对来说仅仅只能蔽体,跟穿着威严,人高马大的卫兵大人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没法看。
只不过这些半大小子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是一种对改变命运的渴望,对“光荣”与“责任”这些曾经遥不可及的词汇的朴素向往。
带队的老兵愣住了,他服役十几年,见过逃兵的,见过怕死的,甚至实话实说,连他自己都会怕死。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一群主动送上门、还喊着口号的半大孩子。
他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虽然瘦弱,但骨架看起来还算结实。
更重要的是那股子精神头,不管象不象是一时冲动,反正领主老爷最近很明显是有扩招卫兵的意愿的,倒不如是顺势而为了。
“都想清楚了?当兵可不是种地,要吃苦,要流血,甚至可能送命!”
老兵板着脸,下意识的按照惯例呵斥道,表面上其实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会吓退他们,但其实内心深处,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来跟自己走的。
谁知那领头的少年脖子一梗,大声回答:“我不怕,《守护者之歌》里说了,怕死就别当军人,为了保护我的亲人和刚分到的田,死了也值!”
“对,死了也值!”少年们跟着起哄,声音虽然稚嫩,却有着老兵们早就丢弃掉的热情。
老兵和身后的卫兵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欣慰。
他们隐约感觉到,领地里的风气,好象真的开始不一样了。
这些宣传故事,看来不是白讲的。
类似的情景,开始在狼獾领和红松领的多个村庄、城镇上演。
虽然规模还不大,还局限于最热血、最容易被鼓动的青少年群体,但这股“主动参军”的苗头,无疑是一个极其积极的信号。
它说明利昂打造的“故事匠人”网络,已经开始有效地工作,将“参军光荣、保卫家园”的意识形态,像病毒一样植入了一部分领民,尤其是年轻一代的心中。
当罗兰骑士将这种情况汇报给利昂时,利昂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其实在内心里,他早已预料今天的现状。
同时,利昂也明白,这只是开始,当第一批通过这种“志愿兵”形式招募、并经过严格训练后展现出不同精神风貌的士兵成长起来,他们本身就会成为最好的宣传样板,吸引更多的人添加。
一支由信念驱动、而不仅仅是由军饷或恐惧驱动的军队,其潜在战斗力,是难以估量的。
艾琳男爵在得知红松领也出现了类似情况后,更是对利昂的手段佩服不已。
她越发确信,与这个男人的联盟,是她一生中最明智的决定。
她甚至开始暗中期待,期待那个在隐秘狩猎小屋里反复播下的种子,能早日开花结果,将两个领地的命运,更加牢固地捆绑在一起。
狼獾领的白天,依旧在阳光下拉长了忙碌而充满希望的影子;而它的夜晚,则在狼群的低嚎与年轻人参军的梦想中,孕育着更加强大的力量。
随着日子逐渐往后推进,在这片连神明都懒得蔑视的极北极寒之地,终于迎来了愈发温暖的南方的风。
等到黑森林的树冠染上一层鲜嫩欲滴的新绿。
当狼獾领的溪流欢快地奔腾起来,带着融雪的清冽气息导入更大的河流。
一种比自然复苏更加热闹、也更加世俗的生机,开始在北境的大地上涌动。
那是商队的铃声与车轮声,再次成为了连接各地的主旋律。
对于生活在北境的人们而言,漫长冬季的蛰伏不仅是对自然的忍耐,也是一场物资的消耗战。
盐巴见了底,铁器需要修补,过冬的存粮即将告罄,就连调味用的香料也只剩下罐底可怜的一层。
因此,当道路变得泥泞但至少可以通行时,最早一批来自南方、嗅觉敏锐的商人。
便如同追逐水草的游牧民族,迫不及待地驱赶着驮满货物的骡马和大车,踏上了北上淘金的旅途。
春日的暖阳的确融化了冰雪,也激活了贯穿北境的古老商路。
只不过,这股一年一度的贸易热潮,其主脉却如同避开险滩的河流。
能够做商人的人都不是傻子,个个都精于算计,他们知道能从哪位领主的领地上获得利益,获得金子,也明白和哪位领主进行交易是纯粹的浪费时间精力。
所以这群唯利是图的商人们,主要选择奔腾在相对富庶、安全、且传统上就更具商业价值的局域。
在狼獾领的西北方,是白狼领,也是在这个犄角旮旯出了名的强大且富有的领地。
老实说,没有人能够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在这片贫瘠的领地上发展成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就如同神明赐予了他们力量,又或者将温暖南方的某个富有的男决定给直接扔到了这里一样。
但这些都无所谓了,毕竟不是商人们应该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