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候出现在屋子里头,但也没有开口多问,只是语气愤愤道:“外头的那些丫鬟没一个肯做事的,我先出去熬药,麻烦公子留这看顾下小姐吧。”
留下这么句话水文就领了医师出门去,只留下了宋霁珩留在屋中。
屋子里头的炭火烧得并不算多,有些许的冷,桌边点着一盏如豆烛火,散着微弱的光,他走近床边,就见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的程怜殊,她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宋霁珩坐到了床边,疑心她要给自己捂得透不上气,伸手将被子从她脸上扯下。
程怜殊病得厉害,脸一露出来就觉耐不住得冷,她呢喃着冷,抬手就想要把被子扯回来兜头盖下。
宋霁珩说:“得闷死自己了。”
程怜殊没力气再动,只是牙关下意识打颤,整个人又开始哆嗦个不停,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又冷又痛,像是遭人痛打了一顿,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宋霁珩见她冷成这般,又将将身上的狐裘脱下,盖在了她的被子上面。
他将手背贴到了她的额间,竟觉她身上的温度竟都有些烫得灼手。
他神色更有些沉,想起昨夜同她争执一事,竟难得生出了一些责怪自己的心绪。
程怜殊年岁宵小,心智尚不成熟,但也终究是乖巧听话,心思不坏,她只是为了不叫人担心才什么都不说。她也明明是受了那些委屈,他又何必去同置这样大的气?
只是这人太小心眼了一些,记恨他倒也没什么,将自己气病了过去,真就是得不偿失。
宋霁珩就这样守在床边,一直守到水文端着药回来。
他将程怜殊从被子里头带了出来,让她靠在水文的身上,程怜殊叫这么弄,也有些清醒过来了,她冷得想要钻回被子里,水文按住她,不叫她动,宋霁珩捏住她的下颌,硬是将这汤匙递到了她的嗓子眼送下去。
自从那次她病过之后,他给她喂药已经渐得章法了。
很快,一碗黑乎乎的药就见了底,程怜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宋霁珩同水文道:“你今日也忙了一日,出去睡一觉,我守着先。”
水文知道,程怜殊跟宋霁珩,比跟她亲近,见他愿意留在这,她便先行告退离开。
门发出吱呀一声便被合上,水文离开了此处。
程怜殊被那药苦得几欲作呕,隐约之间竟然好似听到了宋霁珩的声音,她勉励睁眼,见到宋霁珩好似真的就坐在她眼前。
她有些不相信,试探喊了一声:“是表兄吗?”
她听到他“嗯”了一声。
程怜殊有些懵,仍旧有些不相信,于是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她整个人都有些力竭,手虚得很,于是指尖的触感反馈的不那么真切,一时觉得像是在揉一团棉花,一时又觉像是在摸一块石头,像是任何东西,就是不像是宋霁珩。
可是,他真的就是宋霁珩。
程怜殊水润的眼睛眨啊眨,过了许久,反应过来后就松了手,她缩回被子里头,闷闷道:“我不想见到你。”
宋霁珩似乎是笑了一声:“不想见我?那我走喽?”
程怜殊隔着被子,他的声音也不那么真切,她勉勉强强听到“走”这个字眼,便又马上钻出被子,她抓着他的手,声音竟还染了几分哭腔,她说:“你不能走!”
他不可以走。
程怜殊说很冷,可她的手很烫很烫,就如同他方才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额,烫得让人心悸。
她抓着他的手,带到了脸颊旁,她将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
床上的少女眉眼红润,眸光闪动亮如星子,头发蓬乱零散地落在脸上,让平日娇媚的少女更多几分可喜可爱的憨态。程怜殊的怨恨在看到宋霁珩的身影时便又消失殆尽,比起怨恨宋霁珩,她倒更怨自己的骨气竟能如此疲软,他尚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已经先松了气。
她说:“表兄,我都生病了,你陪陪我吧。”
她像从前一样对他撒娇,在这一刻,她庆幸她和他的那层微妙的亲缘身份,让她可以借以妹妹的名义肆无忌惮地亲近于他。
宋霁珩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的脸实在有些灼人。
可却又迟迟没有动作,只是反问:“不是不想见我吗?”
程怜殊听出他的淡讽之意,瓮声瓮气道:“没有不想,表兄能来陪我,我很高兴。”
宋霁珩贴在她脸颊的掌心越发得烫,手指不自觉蜷了蜷,他反应过后,下意识抽回了手,程怜殊没有在意这个微小的细节,却又爬起了身,她凑上去抓着他的袖子闻了闻,问道:“表兄,你今日饮酒了对不对?”
宋霁珩低头看着程怜殊的发顶,竟是轻笑了一声,笑骂道:“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