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汐装傻，被她逗得咯咯直笑，伸出手就要攥，却刚好抓住汪皇后的手指。
两人玩闹了好一会儿，汪皇后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宫务和账册，蹙了蹙眉。
“罢了，本宫这边走不开。邬嬷嬷，你遣人去问问，若是皇上得闲，就说固安想他想得一直哭，是否准许抱过去见他一见，若是皇上不得空，就悄悄回来，别闹太大动静。”
邬嬷嬷应声退下，担心旁的人做事不稳重，于是自己去了。
不一会儿回来，露出个笑：“皇上让成敬特意来接公主过去。”
朱见汐被成敬抱在怀里，奶娘和邬嬷嬷都走在后头，再后面是四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这还是缩减之后的阵容。
她睁着大眼睛，忍不住仰头看成敬的侧脸。他是朱祁钰的贴身太监，没有胡须，但已年近六十。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抱着公主的手臂也很稳当，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不刺鼻。
感受到小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摸了摸，成敬低头看了一眼，就对上小公主那懵懂好奇的眼睛。
见他看过来，就缩回了手，浓密细软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小孩，原来抱起来是这个样子。
软软的，热乎乎的，又小又轻，却还会调皮的乱动。
文华殿内。
原本的兵部尚书邝埜已在土木堡之役中殉国，于谦继任新的兵部尚书，负责筹划京师防御。
“时至今日，民兵已募得两万，加之两京、河南的备操军，京师的禁卫军，兵力约七万有余。沿海的备倭军、包括江北诸府的运粮军都还在赶来的路上，预计今明两日就能抵达。”
于谦道，“至于通州所有的百万粮食，除军队昼夜不息运粮之外，以银资民，如今已经运送完备。”
“城内的木工、瓦匠、石匠统一编队，增修城墙，城门，在城墙堞口增设门扉和沙栏木，如今已经军民一体……”
正说着，就有太监前来通报，固安公主前来了。
于谦适时停下话语，他站在那儿，面容冷峻，敛眸沉思。
肩负重任，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场战役怎么才能打赢？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父父！”
小孩的声音软软糯糯，让原本沉重的气氛一清，兴奋和高兴就像能感染一样。
朱祁钰微微勾了勾唇：“固安，是不是想父皇了，想得一直哭？来父皇这，父皇看看，眼睛有没有哭肿？”
朱见汐扑进他的怀里，眨巴着眼睛，视线飘忽不定，小脑袋跟着轻轻晃动，左偏一下，右偏一下。
见朱祁钰看来，就露出一个乖巧娇憨的笑，傻乎乎的，一下把他给逗笑了。
她从朱祁钰怀里露出一双眼睛来，好奇的打量底下站着的大臣。
他面容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哪怕上了年纪，也依旧可以看出昔日的俊美和风采。他眼眸深邃而明亮，不怒自威 ，让人不敢轻易直视。
只是此刻却已满是红血丝，似乎已经几天几夜不曾好好睡一觉。
“父父。”她小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红红。”
朱祁钰注意到她的视线，看向于谦，抬手示意道：“坐。”
“谢皇上赐坐。”于谦行礼落座，对上小公主的目光，心里头还微微诧异。
还这么小，就这般聪慧灵动，倒是极为少见。
“听闻爱卿家中也有幼儿？”
于谦年已五十有一，因一直没有亲生孩儿，就收养了养子于康，并将其养大成人。八年前夫人有孕，他欣喜万分，却生下一女。
直到后来夫人再度又孕，他才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取名于冕，字景瞻。如今不过五岁，尚且年幼。
提到于冕，他神色缓和，露出几分微不可察的慈爱：“家中幼儿品性拙劣，不及公主灵秀天成。”
朱祁钰摆摆手：“朕可听闻你那儿子三岁能诵五岁能诗，颇有神童之名。固安灵慧，只是年岁尚小，见济倒是同他年龄相仿。待此战胜利，大明安定，可以把他带进宫内，让孩子们在一块儿玩玩……”
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微微沉寂，神色凝重而疲惫。
瓦剌如今率领十万大军南下，从中路、辽东、宣府三个方向包围京师，绕过居庸关，仅仅四天就攻破了紫荆关，将领孙祥、韩青战死。
之后，他们沿着易水、拒马河向东南推进，按此情形，恐怕五六天后，瓦剌大军就能直逼京师！
京师保卫战迫在眉睫！
然而更糟糕的是，因着土木堡大败，京师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尚有战力的，除去京师的禁卫军，就只有各地赶来的勤王军。
军队杂乱无章，火器、甲胄、甚至包括粮草，都因土木堡战役大量调走，战后库存空虚，军械严重不足。
朝中更是有人怯战，妄图同瓦剌议和，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时间极短、兵力枯竭、人心涣散……可以说是明朝立国以来都城面临的最严峻的危局！
若非有于谦——
朱祁钰正色：“爱卿，朕命你掌提督各营军马，凡有违抗军令者，有先斩后奏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