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线绣满着九重莲,和着风雪,遇风便绽。
骨铃轻响,廊外忽有幼猫哀鸣穿透风雪。
离崖驻足侧首,垂眸,一只灰耳狸妖蜷缩在雪中,身下是一滩血水,气息微弱。
风起,玄色大氅在空中翻卷。
离涯君垂目出声,道:
“遵《道盟正纪·三千律》第一百七十九条律令。”
“妖犯越狱,诛。”
声如古寺钟磬,命剑“律令”随令飞出,弹出一寸寒芒,刃面映出檐角蜷缩的狸妖。
只见寒光闪过,残影消散后,唯余雪地一抹血色。
良久,膳堂内才嗡嗡恢复人声。
李好惶惶,撑着柱子才勉强站起身来,恨恨地剜了一眼一同躲在廊柱后的两个杂役,都怪他们多舌。
圆脸弟子的心刚落回肚子里,就看到回廊边一个绿袄小鬼瞪了他一眼,扭头转身就跑开了。
圆脸弟子挠了挠头,只觉有些莫名其妙。
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好好的日子提这尊杀神干什么。
李好决定收回她的好脸色。
离涯君,垂天道府第一百二十八代内门弟子现任首席,百岁化神,上月将被任命为执律堂主,称执律君上,实乃道盟新一代第二人。
如日中天啊如日中天。
李好摇头,不过与天赋相比,更广为流传的另一面是“离涯君,三千律,妖鬼人神,违者必罚。”
不怪她这么怕这杀神,实乃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啊。
李好曾骗他——那时候离涯还不是堂主,堂主还是前首席大师兄。去年冬天实在冷得不行,李好为自己寻了个出路,执律堂后殿,有一处堂主休憩之地,好些年都没人用过。
历任堂主,大都有自己的洞府,那这后殿便闲置了下来。
实在暴殄天物。
李好舒服地躺在榻上,一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谁知那离涯来敲门,李好没法子,急中生智,张口就说她是那大师兄偷藏在此的情人。
也不知道这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实实在在地想出来一个臭办法。
那离涯君也没眼见,顶头上司的情人是他能看的吗,闻言敲门敲地更厉害了。
李好只能在一阵哐哐巨响中瑟瑟发抖。
让那离涯将脸看了个明明白白。
——
一波三折,终于进了膳堂。
正值午时,膳堂今日又提供免费的热汤,堂内弟子熙熙攘攘,来往间皆是灰蒙蒙的棉袍子,裹的严实,三五成堆,凑在一起或大声闲谈,或窃窃私语,或蒙头干饭。
李好素来是一个人蜷坐在靠窗边角,她没几个朋友,也不爱热闹,一直奉行少管闲事长命百岁的道理。
挑了个无人的角落一屁股坐下,将还烫手的鱼汤哐当丢在桌子上,便急忙去捏耳朵。
烫烫烫!
她两手一边捏着耳垂,一边就急匆匆地凑近陶碗轻啄了一口。
果然香呐!李好弯着眉眼,从怀中掏出馒头,一点点掰碎往汤里丢。
这时,她斜眼瞥到门口走进一位白衣青年,高冠单衣,身姿挺拔,孤傲的很,与周围灰扑扑的杂役弟子很是与众不同,显出鹤立鸡群来。
不怪白袍的鹤个个都仰头看路,毕竟“白袍银玉带,八重莲纹冠”,这可是实打实的垂天道府外门弟子的弟子服!
那袍子,什么料子做的,怎么那么,亮,像流动的云。李好扯回被那外门弟子衣裳吸引的目光,裹了裹自己的棉衣,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汤,喂叹出声。
混入馒头的汤已经不是那么烫了,温热适宜,恰好入口。
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吃完晌午还有活儿等着她干呢。这冰天雪地,实在是懒些,不想动弹。
窗外是皑皑雪山连绵,一重一重又一重。
前头突然传来惊呼,随后是一阵碗碟倾倒桌挪椅动,引起一番众人侧目,以为有什么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来消磨些时光。
“什么?大师兄——堕邪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