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给他和闻春演示怎么吹,说是她兄长教她的,说实话吹的很难听,凄凄惨惨如千鬼嚎哭,李好非狡辩说是乐器音色。那天她说了很多很多,说那天是她的生辰,说她本以为兄长已经忘记她了,说她其实有一个很厉害的父亲……说她很开心。
闻春见她喝了三杯,不敢再让喝,只好引开话题,说看看玉简,看看她的兄长都说了什么吉祥话。
李好醉红着脸,哼哼两声,抱怨兄长这么久都没传来消息,她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闻春注入灵力,传出一个青年冷冽泠泠的声音,他说,在捉妖途中,裴慎为救同门身死,恩人亲族可拿着此玉简前往北州宋氏,宋氏定涌泉相报……
李好瞬间面无血色,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地往外溢。
哭泣无声。
闻春见状揽过李好,也留了泪。
她还那么小,一个人在这吃人的世间怎么活呢。
良久,李好缓了过来,拿过手帕擦了擦,她没想哭的,只是眼泪一掉就停不下了。她最近不知怎么了,时常掉眼泪,哭完又觉得矫情。
她带着鼻音,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要给闻春说,也没什么,就是那好心人误以为我是他朋友的,嗯,朋友。现在他朋友去世了,他说他朋友托他照顾我,唉——你就当他脑子有病。算了,你们别管了。”
陈叩观问道:“那你,要,去吗?”
“去啊,怎么不去,那人可是内门弟子,一个人占一座山呢。你只要帮我,应付过闻春就行了。”
李好眼还红着,就已经熟练地开始威胁他,道:“记住,不要乱说,再见!”
话音未落,李好起身拍拍屁股,丢下草,两三大步,跑入人群中了。
一根青绿的茅草缓缓飘到陈叩观头上,陈叩观伸着手,什么都没抓住,连欸欸两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欸欸——”
李好被司灵堂管事拥簇着,她急忙道:“管事道长,我只是来换一套冬季杂役校服,不需要如此——”
她被推进了换衣间,随即一大捧衣物兜头而来,天青、鹅黄、梅子绿,不敢想这么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道府这冰雕雪砌的山堆里会多么显眼。
李好敲了敲门,门外传来一道清脆婉转的女声,笑道:“这些衣服都是合规制的,师妹你就挑选一件罢,你拿着首席师兄的侍剑令,那就是侍剑仆,寻常弟子想做也没那个机会呢。”
好吧,好吧,漂亮衣裳谁人不爱,更何况还是有灵气附着的法宝,虽然估计也就是黄阶下品,但对于她来说那都是上等货色。既然让她穿,她就穿咯。
挑着挑着,李好眼前出现一抹青绿色,仿佛扶光城终年淋漓的细雨,她扯出这一件,入手柔软,略微带一点粗粝,是棉布。
就它了。
李好穿着新衣走在论剑台上的时候,引来了不少目光,这群白衣莲冠的弟子窃窃私语,好奇道:“那是哪个山的校服?怎没见过。”
“估计是学宫助教的罢,或是哪个堂的管事?我看她从长生殿左边儿出来的。”
“胡说,学宫助教的是鸭青色,管事不都是师兄师姐们,哪儿来的单独校服。”
“那还能是哪儿,总不能是自己的衣裳,府内可是禁止穿私服的,欸,会不会是宋氏的,不是说宋氏的两位少主也要来道府了吗,我记得宋氏校服就是绿色来着……”
李好恨不得以袖掩面,又觉得这样做实在鬼鬼祟祟,平白惹人怀疑,只好强装镇定,攥着衣袖匆匆下山。
到了连云山,恰好碰到午膳时间,李好空了几天的肚子终于开始哀鸣,闯入膳堂如饿死鬼一般,也不拘着便宜的,端着肉粥,咬着馒头坐在窗边吃了个尽兴。
“嗝——”
吃饱喝足,李好铺开一张布打包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但是多准备些,有备无患。
所以她将被褥铺盖全都卷了起来,话本子,虽然看过,但也拿上罢。夏天的衣服倒是不用拿,打穗子的工具也不用了,现在哪有那个闲心啊,洗脸布,嗯,盆就不用了吧?但,万一没有呢。
“欸欸,不要往我衣服上蹭啊,全是毛。”
李好一边挑选一边将吞天不停地从包袱里抱出来,指着它鼻子哼道:“坏猫!”
最后拿出一块布,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好人收留,勿念。
也算是给闻春留了个信儿。
“吞天啊,你姨要去吃香的喝辣的了,乖乖的啊,下次回来给你带肉啊。”
薅了几把吞天的猫脑袋,拽着包袱,李好站在门口,环顾屋子内,昨夜烧完的半截儿蜡烛还立在桌子上,住了三年了,还怪舍不得的。
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冰与雪,周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