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吉带着不足五十名丢盔弃甲的残兵，如同惊弓之鸟，一路不敢停歇，仓皇逃回三发城。
当他们如同乞丐般出现在城门下时，引起的震动和恐慌，远超之前巴图镇被焚的消息。
阿克哈姆素檀在宫殿里气得几乎吐血，他砸碎了视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咆哮声震动了整个宫廷。
六百多精锐，其中包含他最信赖的宫廷禁卫和宝贵的火枪队，竟然被一支不足两百人的华人孤军几乎全歼？
这不仅是军事上的惨败，更是对他个人威望的毁灭性打击。
哈吉被当场剥夺一切职务，投入大牢，等待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惩罚。
然而，比素檀的怒火更致命的是，失败的消息如同瘟疫，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
城防士兵们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对那支神出鬼没的华人军队的恐惧。
还有那些依附于三发素檀，本就心怀鬼胎的土着部落头领们，开始暗中串联，眼神闪铄，显然在重新评估站队的风险。
而真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来自南方和顺公司的动向。
就在哈吉败退回三发城的几乎同一时间，和顺公司大统领温三才，在山洋口正式对外宣布，应兰芳之请，为维护婆罗洲华人整体利益，已派遣五百精锐北上，进驻与三发势力范围接壤的边境地带，以防不测发生。
同时，和顺公司控制的商路开始限制向三发方向的物资流动，特别是可能用于军需的货物。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已经风雨飘摇的三发素檀国上空炸响。
温三才虽然没有直接宣战，但这姿态比宣战更让阿克哈姆素檀心寒。
它意味着三发素檀国，不仅北部腹地被一支可怕的华人部队搅得天翻地复，现在连相对安稳的西南侧翼，也受到来自另一个强大华人势力的威胁，战略上陷入了真正意义上的两面受敌。
乌罗河北岸，三发联军大营。
乌达姆拿着刚刚来自三发城的加急军报和关于和顺公司动向的密信，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斗。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哈吉全军复没。
和顺公司陈兵边境。
一连串的噩耗，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他乌达姆的心头上。
他原本还指望哈吉能肃清后方，让他可以安心对付眼前的江戊伯。
可现在，后方不仅没有平定，反而彻底糜烂，甚至连老家都快要被人端了。
军心动摇？
现在何止是动摇，简直是濒临崩溃。
他甚至可以清淅地感觉到，大帐内那些依附他的土着头领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猜疑与不安。
他们的部落大多位于三发城周边或西南方向，如今老巢受到直接威胁，他们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跟兰芳死磕？
“将军……我们……我们是否……”
一名将领声音干涩地开口，话虽未说完，但撤退的意思不言而喻。
乌达姆猛地闭上眼睛，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知道，这场仗，他已经输了。
不是输在正面战场，而是输在了那支插入他们心脏的华人奇兵，输在了兰芳成功的外交斡旋，输在了这个让他腹背受敌的局面。
现在撤退，或许还能保住主力，回援三发城，稳住基本盘。
如果还继续与江戊伯对峙，一旦他察觉自己这边军心溃散，必然会发动总攻，届时再遭和顺公司从侧后夹击，局势将彻底陷入被动。
后果将不堪设想。
“传令……”
乌达姆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英雄末路的悲凉，“各营……今夜子时开始，分批有序……撤过乌罗河，退回巴图镇固守……动作要快，但要保持秩序，防止敌军追击……”
他知道，这道命令一下，意味着之前占领的乌罗河以北土地将全部放弃，意味着这场雄心勃勃的南征彻底失败。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
乌罗河南岸，兰芳军大营。
江戊伯站在了望塔上，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紧紧盯着对岸的敌军大营。
他的直觉告诉他，对岸的气氛很不对劲。
原本戒备森严的营地，似乎隐隐透出一种躁动和混乱。
“大帅，您看！对岸好象在移动！是火光！”一名眼尖的亲兵突然指着对岸低呼。
江戊伯凝神望去，果然看到对岸营中火光流动，人影绰绰，似乎正在收拾营帐，调动队伍，而且动作显得有些仓促。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名浑身被露水打湿的斥候飞快地奔上了望塔，单膝跪地，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禀大帅！北路派人冒死泅渡送来消息！陈会首与吴将军在白水溪大破素檀追兵，阵斩无数，敌将哈吉仅率数十残卒逃回三发！另外，和顺公司温三才已陈兵边境，施加压力！”
纵然是江戊伯这等城府，此刻也不禁动容。
白水溪大捷。
和顺公司介入。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他瞬间明白了对岸敌军异动的原因，乌达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