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的旋转门,把手里刚点了大半只的烟在门口的灭烟缸里按灭。温怡宁也没提在街上偶遇他父亲的车这件事,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被他牵着往暖气充足的酒店里走。
这家店他们来过很多次,李长京对吃这些不上心,而且很不喜欢频繁换地方,北城有名的那些餐厅起起落落开开关关很多家,但李长京带她去的永远只有那两三家。
他对开发新菜式,去大火的新餐厅打卡这些行为非常冷淡,不管外界如何,他魏然不动,专注长情的像个古板守旧的老年人。李长京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不知道是不是和工作中那些中年人待久了,相处久了会发现他骨子里很多地方都像个老年人。不是暮气,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每到这时候温怡宁都会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幼稚又毫无阅历的小孩,仿佛两人的心差了20年的沧桑岁月。但他有时候又幼稚的像个小学生,老是逗她。水产区,顾客正在挑活的海鲜,硕大的龙虾两只手趴在玻璃上,两只黑亮圆圆的小眼睛懵懂无知的看着眼前在挑选的人类,还不知自己的命运。温怡宁今天看着,竟然觉得不忍心,下意识皱了皱吗,但因为知道自己的这点怜悯太过不合时宜甚至会招人嫌,所以就别过脸,什么都没说。李长京看她一眼,便牵着她离开,去做电梯进包厢。温怡宁见他没有去挑,暗自松口气。
她带着点戚戚焉的心情,认真的跟李长京说:“我以前看过一段笑话,说,餐厅的厨师在杀掉那些活物之前都会把它们带到客人面前让他们看一眼,作者一直觉得餐厅这种让顾客确认食材新鲜的做法很贴心,直到有一天,作者去后厨意外听见厨师对一只龙虾说,看清楚了吧,吃你的是刚才那个人,冤有头债有主,和我可没关系。”
李长京的笑点一直又怪又低,每次听她说话就会莫名其妙的笑,这次也不例外,她刚讲完,他就笑了一下,“那万一遇见脸盲的龙虾怎么办?”温怡宁一听,“对哦,或者是一只外地虾,听不懂本地话。”李长京又开始笑,声音都带着笑意,还一本正经的回复她,“或者是本地虾遇见了说外地话的厨师。”
她明明是用很严肃正经的态度跟他讲话,可是他非要用这种严肃清冷正经,开会似的声音语调去说一些不正经的话,来破坏她的氛围。温怡宁忍不住轻轻在他身上打了一下,生气抱怨:“你怎么这样啊!”“女侠饶命。"他笑着去握住她的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但温怡宁不经意又看他一眼。
看见他脸上的笑,温柔弯起来的眼睛,还有未达眼底的笑意,而最深处,是眼底深处晦暗冷寂的神色。
他的笑若无其事天衣无缝,但在看不见的地方,他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开心,但是他不对她说。
说是陪她吃饭,但李长京其实不怎么吃东西,手里拿着那个金属的打火机在指尖翻合,靠在椅背上,转头透过落地窗,看着远处黑夜里灯火通明的夜景。温怡宁看着他的侧脸,其实她很不喜欢李长京这个样子,他每次这个样子,她都觉得明明他就在她身边,却离她很远。他似乎有心事,但他的心事她无从知晓。
以前可以忽略,但自从上次被提醒后,她忽然无法自欺欺人了。温怡宁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李长京看一眼屏幕,走到窗边接起来,然后三言两语的挂了电话,坐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汤碗一言不发的给她盛汤。温怡宁看着他的动作,“你是不是有事要出去了。”“嗯。"李长京把熬的色泽清透的汤放到她手边,“有点事。”温怡宁点点头,依然不问,对他若无其事的笑道:“那你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李长京有点迟疑,一时没动,停了一会,才站起来抱抱她,拿着大衣走了出去。
他的身影从手边消失,温怡宁握着勺子的动作停下来,低着头没动。李长京对她确实很好,无可挑剔的好,她能感觉到他的在乎,但好是真的,隔膜也是真的,这两者同时存在于一段关系里。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一堵墙在两人之间,不管怎么靠近,两人的心都隔着东西无法真正贴近。
李长京走到门口时,莫名回了回头,看见的就是偌大的包厢里,很大的圆桌子上,温怡宁单薄的小身影低着头,一个人坐在这太过宽阔的包厢里。保镖跟着他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往电梯口走。李长京眼前,却莫名出现关门时温怡宁那个样子。电梯门打开了,门口的迎宾微笑着微微躬身伸出胳膊坐了个请了姿势,李长京站在外面看着明亮空档已经打开的电梯门,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头,没头没脑的问身旁的保镖,“你看小温是不是有点可怜?”保镖一愣,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了一瞬,实在没发现小温到底哪里可怜,但对上李长京凛凛莫测的脸,保镖当然不敢直接回答,正思索着他的意思。但李长京也没想过要别人来回答,他问完,转身撂下前面还在等着的电梯,转身大步往包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