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脚步微顿,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有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周围尚有官员经过,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这对关系微妙的“师祖”与“晚辈”。
李瑜深深一揖,幅度比寻常更深,语气诚恳而清淅:“下官年轻识浅,骤蒙天恩,心中实是徨恐。今日朝堂之上,若非张相出言维护,为学生陈明利害,学生怕是早已被这恩宠”冲昏头脑,不知身处何地了。”
他微微抬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张浚的审视,继续道:“学生深知,无论身领何职,身在何处,根在何处,心在何处。”
“张相昔年提点教悔之恩,学生一日不敢或忘。”
“日后在朝在边,但有寸进,皆赖张相昔日栽培之基;若遇疑难困惑,亦必以张相马首是瞻,谨遵教悔,绝不敢行差踏错,有负师门。”
张浚静静地听着,脸上古井无波。
半晌,张浚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陛下信重,是尔之福分,亦是尔之责任。环庆路非是禁中,边事凶险,人事复杂,你好自为之,凡事——多思量,谨慎而行,莫要姑负了圣恩。”
他没有直接回应李瑜的表态。
但一句“好自为之”、“多思量”,已是默认并接受了这份忠心,同时也是一种告诫和提醒。
“学生谨记张相教悔!”
李瑜再次躬身。
张浚不再多言,微微颔首,便转身随着最后几位重臣一同向宫外走去。
李瑜直起身,望着张浚离去的方向,心中稍定。
李瑜可不会因为官家的突然赏赐冲昏了头脑,哭着抢着去当官家的孤臣。
正如他对张浚说的话,他的根子始终在张浚这边。
他能从一个乡野少年摇身一变变成如今的地位,张浚派系功不可没。
若是真要当了官家的孤臣,那真是自绝于官场之上了。
孤臣,没有一个是好下场的。
与光同尘,才是官场的正道。
因此,他下了朝,第一时间就是连忙对着自家派系老大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