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封侯非我意!将归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是人最为困顿之时。
野利原部如鬼魅般出现在黑水寨墙下,用飞钩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几个缩在墙垛后打盹的哨兵,随即打开寨门。
周军精锐一拥而入,许多西夏兵在睡梦中便成了刀下之鬼。
风鸣坳、野狐岭亦遭类似突袭,守军几乎未能组织起有效抵抗。
风鸣坳守将在亲兵护卫下试图从后山小路逃跑,却被早已埋伏在此的羌族首领阿支逮个正着,当场擒获。
那守将被押到李瑜面前时,头发眉毛皆结满冰霜,望着在风雪中肃立的周军和那位年轻的统帅,浑身颤斗,不知是冻是惧,喃喃道:“疯了————你们周人疯了————这等天气————”
东线缺口,被李瑜以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悍然撕裂!
消息传至西夏横山防区统帅部,主帅嵬名浪布又惊又怒,急令驻扎在横山腹地石州附近的西夏主力两万馀人东调,务必堵住缺口,歼灭这支胆大包天的周军偏师。
然而,这一切动向,仿佛都在李瑜的推演之中。
他得知西夏主力东调的消息,不惊反喜,立刻传令给一直隐蔽待机的泾原路王嵩部。
王嵩得令,毫不拖沓,率领一万五千泾原精锐,丢弃不必要的辎重,每人携带十日干粮,沿着李瑜密信中标注的一条几乎被遗忘的羌族古道,顶风冒雪,日夜兼程。
这支军队如同雪原上的利箭,绕过所有西夏可能设防的关隘,直插因主力调离而防御力量骤减的西夏横山内核—石州!
此时,被种谔部牢牢吸引在西线的西夏主力,尚不知后院即将起火。
十二月十一,经过数日艰苦跋涉,王嵩部神兵天降般出现在石州城下。
城内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老弱,面对如狼似虎的周军精兵,几乎一触即溃。
王嵩亲自督战,周军士气如虹,仅用半日,便攻克石州这座横山地区的战略枢钮。
城头西夏旗帜被抛下,取而代之的是迎风招展的“周”字大旗与“王”字将旗。
石州失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击垮了横山地区西夏军的抵抗意志。
主师嵬名浪布闻讯,已知大势已去,率东线主力仓惶西撤,企图退守横山更西侧的洪州、龙州一线。
李瑜岂容他轻易脱身?
他立即下令全线追击。
种谔部自西向东压迫,王嵩部自石州向北截击,李瑜亲率环庆路大军与番兵从东向西横扫。
而折家更是凭借百年来镇守边疆的积累,独自刷了西夏的一支精锐。
几路大军配合默契,将西夏于横山的布置一一拔去,失去统一指挥、士气崩溃的西夏残军,或降或逃,成建制的抵抗迅速瓦解。
十二月廿一,时近腊月,年关在即。
周军几路主力终于在横山腹地、原西夏重要军镇“定远寨”胜利会师。
曾经飘扬着西夏旗帜的寨墙,此刻插满了周军各路的军旗。
风雪虽未完全停歇,但将士们的欢呼声却震动了山谷。
此役,历时近两月,周军攻克大小堡寨四十馀座,拓地东西四百馀里,南北二百馀里,兵锋直指西夏腹地,取得了自周夏战争以来,前所未有的大胜。
定远寨原守将府邸,如今成了李瑜的临时帅府。
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塞外的寒意。
廊延路都监种与代表府州折家军的内核人物折克行,并肩走入温暖的大堂。
种谔看着主位上那位虽年轻,却已气度沉凝、初显威严的李瑜,想起此战种种神机妙算,心中再无半分轻视,只有由衷的敬佩。
种谔乃是庆历年间大臣种世衡的儿子,叔祖种放更是大周太祖年间的大儒。
这么一位书香世家出家的人平日里却看着十分粗犷,是完全武人化的一位官员。
当然,这并非说种谔没有脑子。
相反,种谔行事诡谲,毫无道德底线,若不是此次被李瑜压制,种谔甚至能干出葬送过一路西军换取一座州城之事。
种谔上前一步,郑重拱手:“彰蔚此番统筹全局,算无遗策,先雪夜破寨,再调王总管奇袭石州,终成此犁庭扫穴之功!收复横山,乃我朝历代夙愿。”
“我在在边陲数十年,未见如彰蔚者!此番回京,陛下必有重赏,封侯之典,指日可待!”
折克行出身折家,乃是世代的将门,如今却十分有儒雅之气,象个十足的儒将。
这倒是与文人世家出身的种谔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亦是满面红光,大笑道:“种将军所言极是!彰蔚之功,非独军事,更在提振国朝士气!”
“自此,我大周对西夏攻守易形矣!环庆、廊延、泾原,乃至我府州,皆感彰蔚之力!”
“日后这西北边事,还需彰蔚多多费心!”
李瑜起身还礼,神色依旧平静:“二位前辈谬赞了。此战告捷,一赖陛下洪福,二仗曾相公信重,三凭诸路将士用命。”
“瑜不过恰逢其会,尽本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