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稳住心神。
意念一动,目光锁定中间那根创生之柱。
那柱子轻轻颤动,金光如浪。
瞬息之间,整根柱身的符纹流转,文气翻滚。
薛向还未来得及细看,那柱光忽地崩散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立于虚空,与薛向面貌一模一样,神情冷峻,连呼吸频率都一致。
薛向怔立当场。
他望着那“自己”,心头微寒。
那人缓缓抬首,唇角一动,竟也在微笑。
金光在他们之间流转,象是两股意识在无声交融。
星河微颤,碑中风起。
薛向拱手道,“道友这是何意?你若不喜,我自去便是。”
那人拱手,报以相同的笑容,“我说过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想和你聊聊。
悠悠万古,各种各样的存在,我见过许多。
但似你这般有趣的,只此一个,我可不想错过。”
薛向道,“聊什么呢?哦,与其聊聊我,不如先聊聊你吧,我对你同样极感兴趣。”
“我从不曾和别人聊自己,但,对你,破例。”
那人道,“你猜的不错,我就是圣人。
当然,你可以认为我在大话。
确切的说,我只是圣人的一缕残念中的残念。
你说我不是他,的确没错。”
亲耳听到他承认自己只是圣人的残念,薛向心头的震撼,还是如潮水一般袭来。
那人缓缓举手,指尖的金光照亮整片星海。
万千符文自他掌间飞舞,如星辰重归天河,回旋之间,织成浩瀚画卷。
“你可知,何为‘合道’?”
他开口之时,声音似跨越无数纪元,从太古洪荒而来。
“彼时,我以文脉为骨,以心识为刀,破混沌、分清浊,于无声处书下‘第一篇文’!
那一笔,便成了文脉天道的骨骼。”
随着他的话语,碑内的星光翻滚,化为古老的画面。
只见一名伟岸的身影,立于混沌之中,手持巨笔,笔锋所至,日月分辉,乾坤始判。
那一幕,似盘古开天,却更显静穆庄严。
“天地既成,万物始生。我见山河成诗,风雷有韵,乃悟文脉可载道,便以自身文脉相融,试图合天道而为一体。”
他缓缓闭目,光辉从眉心流出。
那光,映照着整个碑内的星河,令虚空都仿佛在低吟。
“我合道之初,确有无尽欢喜。天道以我为文,万物以我为章。那时的世界,清明无垢,文气流转,生灵得养。”
他微微一叹,声音忽低。
“但合道之后,我却窥见未来。天道无情,而文脉有情。当两者交织,终将相斥。我隐隐算到,大劫将至——文脉之海反噬天道,万物将覆。
于是,我割自身残念,分入一百零八颗补天石之中。一石两分,主要部分化作文道碑,镇压文脉反噬;次要部分流转,化作文墟福地,为后世修士留一丝机缘之所。”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对了,你不是也占据一座福地么?”
薛向心头一震。
文道碑一百零八座,文墟福地一百零八处,这两个数字竟从未有人联想到一处。
此刻再思,这人的话竟无懈可击。
那人接着说,“我合道至今,已数十万年。文脉日渐逆乱,若非这些文道碑镇压,世界早已陷入大劫。每一座文道碑,都镇着一个‘裂口’——那是文脉与天道冲突所生的伤痕。”
薛向抬起头,眉心微皱。
圣人继续道:“我赐你们文脉之花,是助你们深化修为,也让你们能延续文脉血火。可你们修得越深,文气越炽,天地间的秩序便越紊乱。你们越强,文道碑裂纹就越多。若无我以残念镇压,这方天地早已化为灰烬。”
他目光如电,扫过漫天星河,“你们以为在修行,其实是在加速天道毁灭。”
薛向默然片刻,问道,“所以,你通过文脉之花,让那些强者失去了神智?”
圣人摇头,“文脉之花加持于你们的文气宝树上,已经与我无关。
只是文脉之花是这里的文脉精华,残留的圣人遗念稍重。
修行到高处,感悟能力增强,会被这些遗念侵扰。
即便没有这些圣人遗念,修行越到高处,也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而一旦他们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因为他们自身在文气上打下的烙印过深。
从此,这世上混乱的文气又多了一处来源。”
他抬手,指向虚空的文道碑。
碑面上裂痕纵横,如龟甲纹路。每一道裂痕里,都流淌着金色的光,像血,又似泪。
“大修者,大贼也。他们越努力修行,这样的混乱文气便会越多。文道碑上的破碎就越多。碑破,则文脉崩;文脉崩,则天下乱。”
他语声如雷,却带着某种无法抗拒的平静。
薛向沉默良久。
四周世界皆寂,唯有星光起伏。
他感受到这人话语中的矛盾——那既是冷酷的逻辑,也是悲泯的理智。
可他总觉得哪里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